幽靜昏暗的山村,僅一戶火光彌漫,小院内氛圍凝滞,柴火“噼裡啪啦”的聲音萦繞。
所有的視線齊齊深深凝在那道幹瘦的身軀上,呼吸都随着凝滞。
蕭雲野攥住身旁僅有的支撐點,硬生生讓自己穩穩站裡,細汗布滿額間,他攥着孟桑榆的手心也浸濕了。
男人稍稍擡眼,凝視身旁的至親及眼前數位将士,墨色的眸猶如萬尺寒潭深不見底,胸腔浮動裹着嘶啞的嗓音低沉道,
“趙統領,如此,可還要走?”
此言一出,數将士紛紛紅了眼眶,趙銘更是眼底赤紅,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再次俯首跪拜,這才穩聲堅定道,
“屬下自當永遠追随王爺。”
他一起頭,身後幾十位将士齊齊應和,匍匐于地。
蕭雲野眼底泛出血色,繃緊下颚凝着眼前的将士,沉聲喝道,
“都起身。”
盡管身體虛弱,上位者本身就帶着極強的壓迫感,無人能及的威嚴跟氣質亦讓人臣服,更何況眼前的皆都是以往宸陽王府最為忠心的部将。
話音剛落,趴跪在地上的将士霎時齊齊起身。
孟桑榆手心全是另一個人的冷汗,她知道這人累極了更疼極了,凝眉望着眼前的數人,揚聲道,
“今夜辛苦衆位于院内歇息,明日一早,可勉強于旁側臨時搭個住所先行住下,再做打算。”
“王妃,不必管我們,這一路過來,早已習慣風餐露宿。”
沈易上前溫聲解釋。
孟桑榆稍稍颔首,又道,
“怕是鍋上的飯焖得差不多了,待我給你們弄個紅湯,吃些暖和的再睡。”
幸好此前請客之時留了大鍋,五十多号人吃撐差些,估摸也勉強夠。
不過眼前都是些軍人,胃口定不小,怕是吃不飽。
孟桑榆思索之後,這才轉臉看向身側之人,凝着男人滿臉的細汗,輕輕歎了口氣,擡手細細給人擦拭汗珠,才柔聲道,
“夫君,我扶你坐下。”
他還不能久站,今夜如此,早已是極限。
蕭雲野反骨鼓了鼓喉嚨,才說出話來,低應了一聲,
“嗯。”
孟桑榆小心翼翼扶着人坐下,深怕再扯着他,将人扶坐在輪椅上之後,這才彎腰傾身軟聲低語,
“不準再逞強,我去招呼大家吃飯。”
說完之後,孟桑榆輕輕抽出手,轉身李凱強。
手心猝然一空,滿是濕意滾燙的掌心被涼風席卷,帶來絲絲涼意,蕭雲野無意識的輕輕蜷縮指節,眸底幽深。
早已僵硬在原地的一家人,此刻才勉強回神,無不通紅着眼,又喜又泣的望着輪椅上的人。
這才連忙圍了上去,手指顫抖着擡起來,卻不知如何是好。
蕭老夫人渾濁的眼底滿是淚光,嗓音似又蒼老了幾分,
“雲……雲野,真的能站起來了?”
蕭朗此刻已經完全不顧自己大男子漢的形象,毫無顧忌的抹了把臉,嗓音粗啞,
“大哥,你能站起來了,太好了!”
莫妙娘站在他身側,緊緊挽住夫君的手臂,眼眶微紅。
許氏更是止不住的顫抖,眼也不眨的望着兒子,哽咽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見此情形,趙銘等人齊齊後退些許,将空間留給王爺一家。
讓至親之人如此為他憂心,蕭雲野濃黑的墨色中滲着愧疚,擡眼凝視着親人,嗓音嘶啞,
“祖母,娘,二弟還有弟妹,煩你們為我憂心。”
見孫兒臉色如此蒼白,蕭老夫人連忙道,
“不說這些,你可是忘了桑榆說的了。”
許氏這時才連聲道,
“就是,雲野,什麼也别說,你能好起來就是這個家最大的幸事,好生歇着,不需言語。”
蕭朗也在一旁應和,
“大哥,此前你總說我莽撞,這回你也不許莽撞了,剛才肯定用完了力氣,這回你就歇着就是,一切有我。”
他幾乎整個人虛脫着仰躺在輪椅上,任誰都能瞧見他早已脫了力氣,一句話也不忍心讓他繼續說下去。
蕭雲野輕輕合上眼睛,再說不出話來。
“好了,趙統領,帶着大夥兒過來吃飯。”
孟桑榆将紅湯做好,快速下了不少食材,這才仰臉讓人來吃。
濃郁霸道的香氣早早就席卷了整個小院,将士們的肚子也開始抗議,“咕噜咕噜”的聲音此起彼伏。
早就餓得不行,此刻聽見王妃的話,眼底滿是渴望。
趙銘更是恭敬不如從命,沖着王妃拱手之後應下,
“如此,屬下多謝王妃。”
說完之後他回頭招呼大家一起吃飯。
孟桑榆給他們讓了位置,交代清楚碗筷飯菜都如何弄,這才功成身退離開鍋邊。
遠遠瞧了一眼男人還在閉目養神,此刻定然痛得厲害,一家人都圍在他身邊,孟桑榆沒有第一時間過去,而是轉頭進了夥房。
引了些柴火将夥房内的竈也引燃,端上罐子開始給蕭雲野熬藥。
沒一會兒,莫妙娘進來瞧見蹲坐在竈火前的纖細身影,微微頓了頓這才緩步上前,走到長嫂身旁蹲下,柔聲道,
“嫂子,兄長能站起來了,你可是高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