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大哥厲害,三言兩語就将那文修傑的顧慮之處逼了出來。”
孟桑榆微微皺眉有些不解道,
“他既是這村裡唯一的秀才,這縣衙沒人安排他做事?”
蕭朗沉着臉道,
“嫂子,此前那縣令你不是不知,怎麼會有那個能力去用賢才,這秀才之名這三年不過看着好看罷了。”
他繼續道,
“也正因如此,他本欲要考上舉人,這其中需要與人聯保,更需要廪生擔保,這縣城中早就爛透了,這些人自然跟裡正關系好些,若是他揭發裡正,這舉人考試,怕是與他無緣。”
蕭朗歎了口氣,
“這文修傑若是孑然一身還好,可家中還有長輩要養,他放不下。”
裡正早早就将兒子送去縣城學府,自然早早打好了關系。
莫妙娘柔聲詢問,
“他有這些苦衷,夫君你跟兄長又是如何說服的。”
蕭朗輕咳一聲,摸了摸頭有些理不直氣也撞的架勢,
“那是之前,這現在,縣城中的縣令不是換了人嘛?”
“比起一個區區裡正,若是背後有縣令願意為他主持公道,他又怎麼會不願意。”
“況且……”
蕭朗咧着嘴望着兄長,揚聲道,
“況且他若是想考個舉人,這縣城之中哪裡還有比我兄長學識更廣博之人。”
孟桑榆稍稍颔首,望着蕭朗好奇道,
“二弟,那裡正有何事是為人所不知的?那文修傑又是從何得知?”
說到這裡,蕭朗斂了斂笑意,想起這老畜生做的事,臉色陰沉,
“虧這裡正還叫史孝義,除了屎怕是一樣不占。”
“前些年桐洲天災,朝廷分發赈災糧下來,梧桐村村民該得到的糧食,被這裡正欺上瞞下的扣了下來,竟放在家中地下糧倉發了黴也不願拿出來分一絲一毫給村裡人。”
“後來艱難度過天災,朝廷下令稅收減半,三成的稅收換成了一成半,這史孝義不僅不減免稅收,更是還上漲了兩層,扣進了自己口袋。”
“村裡人大字不識幾個,哪裡曉得,知道的幾個人不過被史孝義收買之後便跟他一起瞞了下來。”
“害了這村中多少人近乎家破人亡,這秀才公知道此事,也是考上秀才之後,上縣衙領秀才的奉銀之時,才無意從文書中知曉,氣急之下找人對峙,後來因為這裡面的厲害關系,無奈妥協。”
萬籁俱靜,空寂的小院隻剩下夜風徐徐吹過,整個房中滿是壓抑。
聽完了這裡面的事,一家人面色沉重,眼底更是帶着憤懑不平。
“這樣的人,如何有資格做一個村的領頭之人。”
蕭老夫人聲音渾厚,之中帶着濃濃的低壓。
孟桑榆垂了垂眼,望着身邊的男人輕聲道,
“那秀才現在可否願意配合,揭穿史孝義的惡行?”
“他此前不過隻身一人,家中又有負擔,難免顧慮,現如今我們既說了與他一起,又有縣令做主,他很願意。”
這話一出,一家人紛紛松了口氣,孟桑榆沉聲道,
“既然如此,這事不宜拖下去,縣衙之中肯定有曆年來的稅收情況,赈災的糧食定然也會有記錄,村裡的稅收,這梧桐村的村民每一個都是證人。”
她擡眼靜靜的望着一家人,聲音堅定,
“若是能揭露了這史孝義這些年所為,将他家中私藏的銀錢糧食都收刮出來,将這村裡人應得的補償分發還清,莫說這是好事一樁。”
“村裡人與我們蕭家的嫌隙也會驅散。”
日後承包山林,還需要村裡的勞力,肯定更加便利,且長期居住于此,若是能平和共處,自然好些。
這話說得家裡人心熱,一家人圍坐在一塊兒商量這該如何做,直到淩晨才各回各屋歇息。
孟桑榆洗漱之後,擡步進了廂房,沒忘記今日給人按揉腿部,她手有規律的幫人按摩,微微擡眼就見這人一聲不吭靜靜的盯着自己。
燭光明滅之下,孟桑榆沒錯過眼前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絲欲言又止,她微微揚了揚眉柔聲道,
“夫君,可是有話要說?”
蕭雲野裹了裹喉嚨,垂眸耷拉着眼皮望着自己身側的妻子,燭火好似在她瓷白的臉頰上泛起一層昏黃的薄霧,影影綽綽般不太真實。
男人的嘴無意識啟開,在孟桑榆疑惑的眼神中啞聲開口,
“二弟妹與二弟感情極好,今日夫人與她一同出門,雖都是女子,可有些姿态過于親密,既不合适。”
他皺了皺眉,歎了口氣道,
“二弟心胸狹隘,今日言語中皆有些小氣,夫人下次,帶着為夫去城裡便好,就是與二弟妹一同前往,也不必如此親密。”
他一臉的為妻考慮,孟桑榆疑惑的眨了眨眼,想來今日二弟确實有些醋意橫生的模樣,輕笑着揚了揚眉,仰臉望着自己眼前的男人軟聲道,
“二弟今日這是心裡泛酸,吃了我的醋罷了。”
“倒是沒想到他這般小氣,夫君放心,我日後會注意些。”
凝着眼前人坦誠淺笑的眉眼,蕭雲野眼波微動,悄然移開視線,輕咳着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