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回憶着往事的同時,稀白眉梢輕輕擡起,似是想起了什麼事,“不過這麼一想,在當初那狼屠了我那妹子一家前,倒是有個先生來過他們家裡頭。那時候我妹子懷着娃都有七八個月了吧,家裡活那婆家本來也不讓幹,就盼着這胎生下來是個男娃娃呢。”
“先生?”沈棠隐約察覺了些不對,這事情怎麼和術士還扯上了關系?
老太晃晃腦袋:“是啊,在那先生來之前,我那妹子懷着大肚子偶爾去幫她丈夫幹些零碎活計,她那婆家對她還好,畢竟這肚裡頭揣的是男娃還是女娃也不知道嘛。結果在那先生來我那妹子家留了兩天後,我妹子那婆婆盼孫子盼得不行,聽說那先生有看肚裡娃娃是男娃還是女娃的本領,便背着我妹子去請那先生做事了!”
“這事情還是後來我妹子告訴我的,不知道那先生是怎麼做到的,我妹子休息後他便用了秘法測出了肚裡孩子身體怎麼樣,測完不知道又和我妹子的婆婆說了些什麼事才走的。那先生走後我妹子婆家對外稱肚裡是個男娃,街坊鄰居也都傳他們家命好,頭一個便是男娃。但我後來再見到她時,那婆家正使喚她一個快要臨産的人去做重活,你說這不是要害人嗎!”
這老太回憶到這時,面上神情還帶着怒氣,拿起旁邊的水壺喝了口水,嘴巴忍不住便叨叨了一句,“我那妹子命是苦了些,但那婆家人也确實不是什麼好東西,平日裡動不動大罵自家媳婦,人懷孕了還使喚人去幹重活。我那時還以為這家人是不想要娃娃了呢!”
沈棠将這老太說的話迅速串到了一起:“您的意思是,在那先生去那婆婆家前那婆家人對她态度還算好,等先生離開後就變了态度?”
說到這,沈棠又停了停,“那後來那婆婆的孩子是怎麼出事的?”
老太搖了搖頭:“誰知道呢,他們家是對外稱肚子裡的是個男娃,可沒兩天我那妹子在門口散步時被不知道從哪來的人推搡在地上,血流了一地,還是我去她家探望她才看到人倒在地上的。那婆家人一個個跟眼瞎似的待在屋内也不照看人也沒聽見人媳婦的喊聲,我當時要把人送去醫院瞧瞧呢,結果那老婆子說了什麼!”
“她說自己認識個會治病接生的村醫生,就用不着花大價錢去城内找醫生了,我連着幾月都沒再見着我那妹子,再看到人時這人都給治得瘦了一截,獨自也癟下來了,我瞧她神情難看,就估摸着那孩子是被拿掉了。”
老太說到這裡,不由朝着外頭剛剛孫女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相比之下我女兒孫女都運氣好,沒出什麼事,但我那妹子着實凄慘,孩子便被那麼生生抛掉了,聽說孩子骨肉都是被那婆家人直接處理的,她連見都沒見着。”
說到這裡時,沈棠已經意識到了鬼嬰身上的煞氣為何會凝成狼形,如果她沒猜錯,這鬼嬰應當是死在了那媳婦的婆家人手裡,但死後的骨肉被丢給了那狼群,否則實在難以解釋鬼嬰瞧見狼的情況。
“所以那婆婆的孩子沒了後便神志不清地被娘家人帶回去了?”沈棠視線落在照片上笑着的少女身上,從這照片内的少女穿着來看,她們并不像是長期生活在鄉間的人,反倒更像是待在城中讀書的小姐。
老太歎了口氣:“是啊,我當初就同我妹子說了,在城内生活自在得多,可她偏偏不顧父母阻攔一股腦喜歡上了鄉下窮小子,被帶回去的時候娘家人都心疼死了,那婆家人還在怪人沒給他們家添個男丁,兩家人親家險些變成了仇家,後來那狼偶然闖進了那戶人家,落得現在這麼個下場,當真是叫人唏噓。要我看,也是這家人活該,否則那狼襲擊了誰家不好,偏偏就襲擊了他們家。”
沈棠小心翼翼地從老太的手中接過了那老舊相框,目光平靜地望着上面的少女,有些選擇可真是一錯便連累了大半生。不過這老太所說的話倒是為她幫鬼嬰投胎提供了不少信息,這鬼嬰如果真是那狼災中免于一難的女人死去的孩子,這事情怪不到那女人身上,鬼嬰的怨也應當能消散吧?
沈棠從老太口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後,便又央求對方把那婆婆所在病院的位置告訴她,這老太倒是沒有拒絕她的請求,還希望她去看望這昔日老友時能替她問聲好。畢竟老太自己也年歲已高,出行不便,這過去的事要是沒有人問起,最後也隻會随着人一起埋入地下,倒不如将事情說給想知道的人聽,讓人能夠去探望探望她的老朋友。
離開老太的家時,沈棠面上平靜,可内心卻泛起了一絲波瀾。當初的事情如何她到底不清楚,老太的話也隻是一面之詞,那媳婦肚中孩子如果真是被旁人推搡而死,怎麼會有這麼濃重的怨氣?或許當初那戶人家還對女人做了什麼,才導緻這鬼嬰現在會有厚重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