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各處宮人忙得人仰馬翻。整座長陵帝都卻好像一下子入了冬,風雪接連不斷,青磚黛瓦隐在晶瑩剔透之中。寒風冷雪刮着街頭巷尾招搖的大紅燈籠,也摧殘着長春宮中種着的奇花異草。
魏長陵的母妃元氏今日起了一個大早,除了照舊去院子裡仰着頭看着天空呆了半晌,就是去院子裡救救她那些被風雪摧殘的藥草。
萍姑見了似有欣慰,覺得娘娘終于有精氣神幹些事情了,故隻站在廊下遙遙對着元氏喊了一句。
“今日天冷,娘娘忙完就趕緊回屋吧,屋裡炭火燒得可暖呢。”
元氏半蹲在地,聽了擡頭笑笑,複又忙自己的去了。
萍姑也撩起簾子,回屋接着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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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夏,魏宅。
晨起的光随着清淼開門,而灑進屋内。
魏長陵甫一被晃,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随後似乎有些疲憊。
她由坐轉卧,微微蜷起了身子,想要憩上片刻。
清淼見了,上前摸了摸魏長陵的額,見燒退了才呼出一口氣,不過還是咕哝道:“那人昨夜可是又傷了殿下的心?殿下放心,日後我陪殿下睡,不必由他。”
清淼這麼多年,還是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這讓魏長陵覺得早已冰冷的心,似乎還在溫熱的跳動。
她嘴角噙起一抹溫柔的笑,道:“那你日後成婚了,也能同我一起睡?”
清淼羞赧,嬌憨地剜了一眼魏長陵,梗着脖子道:“那有什麼不行的!”
魏長陵一夜未眠,本就是大病未愈的身子,此時困倦襲來,魏長陵半阖着眼,繼續逗道:“你行,可古離肯麼?”
“他敢不肯?”清淼把手中沾了水的帕子扔回水盆,氣哄哄道。
随即又意識到自己似乎就這麼順着殿下的話,應了和古離的事,一抹霞色瞬間爬上臉畔。知道又被殿下戲耍了以後,才氣呼呼地回身,看見的卻是早已熟睡的魏長陵。
心頭一軟。
清淼看着殿下眼下淡淡的烏青,不忍心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人,便輕輕走到旁邊的圓桌旁坐下,以手撐額假寐,默默守着她的殿下。
屋外,雪大片大片地落下來,天地間除了窸窸窣窣的雪落之聲,萬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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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衛景時擡手捏了捏僵硬的脖頸,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公子覺得殿下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阮天看着終于動了動的衛景時,才将忍了一夜的問題問出。
衛景時搖了搖頭,隻吐出了兩個字:“不知。”
其實不是不知,而是不全知。
一夜已過,已然能讓衛景時理清思緒,可細細疏理之下,還有很多讓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昨夜雖然乍一聽心寒,倏而生了愠怒,責怪她醉心權勢,可冷靜下來便覺不對。
“她不是貪慕權勢之人,卻以權勢為餌,我不清楚這虛晃的權勢下真正藏着的是她什麼目的?”
阮天蹙眉。
衛景時又道:“而且,她似乎早就察覺了我的行動,但為什麼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是現在?”
這兩點,是衛景時花了一夜都沒想明白的事。
衛景時都想不明白的事,阮天自然也不懂。
可他還是問出了最真切的一個問題。
“那要和殿下合作嗎?”
是啊,魏長陵既已挑明,那他隻有兩條路能走,與她合作……
亦或是……
殺了她。
現在是在北夏,死一個大魏的公主,他大可以把責任歸咎于宣帝亦或是背地裡攪弄風雲的魏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