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頭看它半天不吭聲的樣子,心裡翻起白眼,本來他還指望那倆小子能撞個大運,現在好了,反倒是給自己送來兩個大爛攤子。
他不知道那群追殺的人會不會再來調查,但目前這個能力詭異,卻又好像小孩一樣的家夥是沒法抛下了。
這麼想着,鐘老頭默默歎了口氣,帶着它上了自己的車。
很快,他們來到一個破舊的地下室内。
這裡是一個被廢棄的書店,書架亂七八糟地倒在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書籍、廢紙和老鼠屎,撲面而來的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濃烈的黴味。
鐘老頭咳嗽着打開燈,橘黃色的光照在二人臉上,他看了“維恩”一眼,說:“這後頭有個浴室和廚房,你先去把這身血洗了,衣服換了,要吃什麼自己去拿。”
說着,他就走到書店的櫃台前,蹲下,抹開桌角下的蛛網,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起子隆隆咚咚地搗鼓起來。
它照鐘老頭的話穿過後門,發現浴室也像被野獸搶劫過一樣,到處都是散落的衣服、空藥瓶,混着玻璃渣和凝固已久的血迹,在時間的堆積下攢起一層薄薄的灰。
浴缸裡面還算幹淨,缸尾的嵌牆木櫃裡放着一疊被塑料包好的幹淨衣服和各種緊急藥品。
它轉了一圈兒,花費了半個小時研究明白了花灑的使用和衣服的穿法,洗完澡後踉踉跄跄地走出浴室門。
書店裡,鐘老頭正操縱着一個老舊的台式電腦,用着它不曾聽過的語言跟别人說着什麼。
于是它轉頭進了廚房,打開冰箱,發現裡面隻有一堆放過期的營養液和大大小小的蟑螂。
“呼——”
它趕走那些順着冰箱門爬上他手臂的小家夥,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腐爛的東西、自己和這個破破爛爛的廚房身上。
雖然它想不明白這三者之間到底有什麼關系,但它從心裡升起一股後知後覺的愉悅,連帶變質洗發水的味道都芬芳起來。
——現在,它也是人類了。
它不必再過上從前那種躲躲藏藏的生活了,能夠更随心所欲地探索這個世界。
它看着自己蒼白的手指,試探着摸了摸自己胸口,一刻年輕的人類心髒正在熱烈跳動,滾燙,有力,正如它想象中的模樣。
但是,它卻隐隐感覺自己缺少了什麼。
與此同時在另一間地下室裡,一個男孩兒也從昏迷中醒過來。
頭痛,想吐。
愛德華從實驗台上蘇醒的那一刻,胃裡就仿佛被燒過一般,忍不住幹嘔。
他狼狽擡頭,打量着眼前這個純白的房間。
這間屋子十分特别,有點像他從電影中看到過的手術室,陳列着各種精密的治療儀器,但房間的左側是一整塊透明玻璃,隐約可見幾排黑色的座位。
他靠近玻璃,玻璃上倒映出他瘦小的身影以及一個空洞的眼眶。
他緩過神,努力回想着自己遭受的一切,大腦卻像被剪斷的膠片一樣。
過了一會兒,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你醒了?感覺如何?”
愛德華擡頭,警惕地環顧四周:“你是誰?”
“我是你的負責人,你可以叫我瑞德博士。”
說着,房間的玻璃牆被光照亮,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出現在玻璃牆外。
“你們想做什麼?”愛德華靠近玻璃,死死地盯着他問道。
“不要緊張,孩子,”瑞德一臉平靜的看着他,說道,“你本應該跟你那弟弟一樣毫無價值的死去,而現在你卻能在這裡活蹦亂跳,你不高興嗎?”
提起維恩,愛德華混亂的大腦一下子凝固了,痛苦的記憶碎片從陰影裡湧現,他仿佛又看見那個雨夜,那一個渾身是血的無頭屍體。
他憤怒地捶着玻璃破罵道:“你們這群混蛋!不,你們就是一群無恥的畜生……”
說着說着,淚水一步步浸濕了眼眶。
瑞德看着他把所有的憤恨都發洩在玻璃上,卻毫無作用,最終無力地跪在地上,面無表情地開口說:“看來你還保有一部分印象……不過死去的人早已不重要,未來才是。”
“你知道自己擁有的力量嗎?”
說到這裡,這個老人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變化。
他的臉抽搐了兩下,似乎在隐忍着什麼:“你應該慶幸,是我救了你,讓你擁有了重生的機會。”
“接下來,你隻要吃了睡,睡了吃,該做實驗的時候就乖乖聽話,像頭豬一樣活着就是你從今往後的任務,明白嗎?”
聽到這裡,愛德華又是一陣反胃,他冷笑一聲,吼道:“去你媽的,你們還不如一開始就殺了我!”
瑞德微微一笑,毫不在意。所有人剛進來的時候都是這樣,等他吃點苦頭,自然知道什麼叫服從了。
很快,他便轉身離開。
一道紅光浮現在玻璃牆的背後,那是一串紅色的倒計時,在黑暗裡像一個幽靈一樣盯着他,似乎嘲笑着他徒勞無功的掙紮。
愛德華怔怔地看着那道光,一腳踹翻身邊的器材,轉而卻崩潰抱頭,蜷縮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