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轍愣了一下,也沒料到哥哥反應這麼大,他又驚又喜,低頭與楚暄對視,眸間的光亮比外頭的月亮都明亮。
在做出本能的舉動後楚暄也愣住了,反應過來後感到難為情,沒來由的情緒就上來了,環着林轍的手臂逐漸加大了力度,整張臉栽進林轍胸口,悶頭“哼”了一聲,憤憤道:“有本事你走了就别回來!”
楚暄嘴上這麼放狠話,手上的勁兒卻是半點沒松,甚至比方才更用力了。
林轍感受着腰間不斷收緊的力道,看着楚暄口是心非的模樣,隻覺得心間發癢,止不住地想笑,懷中之人一副“氣急敗壞”鬧脾氣的模樣,那耳尖都是紅的,他自然是不會走的,哥哥如此挽留當然要聽話的。
林轍乖順地“服軟”,抱住懷裡的楚暄,臉頰貼着對方的頭,一手順着他的秀發摸到背脊,抱着他輕晃了晃,像哄小孩那般寵溺地說:“那我沒本事,我不走了。”
楚暄睜開眼睛,在他的懷中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
又過了半個月,張儀受熊槐之邀參與中秋宮宴。
宮宴設在桂蘭宮,與上回春社宴排場相同,來賓皆是楚國的高官權貴。
這場宴席的主要目的是将“秦楚重修舊好”一事昭告天下。
楚暄也收到請帖,在看到尾款名字時會心一笑,他決定帶林轍一同赴宴。
中秋宴當日,張儀先行入宮與楚王議事,讓楚暄、林轍二人自行前往。
二人精心打扮了一番,坐上馬車前往楚王宮,馬車停在桂蘭宮外,與上回一樣,宮外寶馬香車、權貴雲集,二人下了馬車。
林轍忍不住四處張望,看着楚王宮的華貴奢靡忍不住連聲驚歎。
楚暄看着他一臉好奇,看啥都覺得新鮮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回想自己初入此地亦是如此。
遞交請帖後,宮侍将二人領進門,宴席還未開始,二人在庭院中四處轉溜。
楚暄牽着林轍往一棵桂花樹下行去,耳邊傳來一道熟悉帶笑的聲音:“楚小公子,許久不見啊!”
二人一同轉身,楚暄看清來人,大步上前,笑着揖手:“承蒙子蘭公子之邀,公子别來無恙。”
子蘭今日穿了一襲水藍色紋金長袍,搖着把月白象牙扇,看着風流潇灑,他對楚暄拂手笑道:“不必多禮,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楚小公子啊!”言畢發出一聲感歎。
楚暄嘴角微揚,直起身,臉上挂着親和的笑容,亦是發出一聲感歎:“造化弄人啊,可見改轅易轍勢必人仰馬翻。”
“可不是麼?”子蘭輕笑,走上前湊近,壓低聲音,“這次還要多謝楚小公子了,靳尚都和我說了。”
林轍站在一旁,緊盯着子蘭,眉頭越皺越深,那目光若能化為實質,估計子蘭的腦門早被捅穿了。
而這邊廂二人聊得正興,沒人注意到林轍的情緒變化,楚暄對着子蘭莞爾,借着話頭問道:“那公子可還怪罪先生?”
“事出有因,我理解的。何況,若非小人作祟,又怎會鬧出這麼大的事兒?”子蘭笑盈盈道:“萬幸的是,我等得相邦大人與楚公子相助,滅了小人的氣焰,如今二國和好如初,往事便不必再提,不要因此傷了和氣。說實話,我一直挺喜歡楚小公子的。”他笑着拍了拍楚暄的肩膀。
楚暄微笑颔首,看子蘭的模樣應是真的決定冰釋前嫌,心中的弦終于松了些。
子蘭這才感受到一束淩厲的目光打在自己的側臉上,他側頭一看,心中一咯噔,瞧見站于楚暄身旁高大挺拔的俊朗少年,此刻正沉着臉,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有什麼深仇大恨,驚得他輕輕哆嗦。
在和楚暄打招呼時他便注意到林轍,林轍個子極高,往哪兒站都顯得特别突出,子蘭見他緊随着楚暄,又有着武人的氣質,以為是什麼侍衛之類的,就沒多在意,這會兒莫名其妙地被對方怒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惹了這人,他茫然地看向楚暄:“這位是?”
楚暄也察覺到林轍的不善,趕緊站到他身前擋住他的視線,向子蘭解釋道:“這是我……弟弟,叫林轍。”
“哦,幸會幸會。”子蘭看向林轍,輕輕點頭,“令弟可是習武之人?”
“吾弟十二歲入軍營,現已是秦軍校尉。”楚暄笑答,心中十分自豪。
“原來如此。”子蘭聞言眼睛泛起光,似乎對秦軍很感興趣,忍不住又将林轍打量了一番。
都說秦師如狼似虎,個個兇神惡煞,但見林轍長相俊美,心道傳言果真不可信,不過對方周身的戾氣卻有虎狼之勢,多看幾眼便覺汗毛豎起。
方才他以為林轍對自己頗有偏見,仇視自己,得知對方是秦軍後恍然大悟,他笑着主動對林轍打招呼:“我聽聞秦師骁勇善戰,個個都是血性男兒,今日有幸會見林小公子,可見傳言非虛啊。”哪怕對方氣質冷峻,态度不善,自己也不能失了王室氣度。
林轍看着他不吭聲,楚暄見狀背過手輕拽了一下林轍的袖袍,林轍才不情不願地擡手行禮。
子蘭快速将目光移回楚暄臉上,稱贊道:“楚小公子生得俊美,令弟亦是相貌不凡,相邦大人可真是有福。不過,你二人相貌并無相似之處,應當不是親兄弟吧?”
楚暄笑着搖頭:“我二人因緣結識,自幼相伴成長,情同手足。”
“什麼都得靠緣分啊。”子蘭感慨。
二人又閑聊了一會兒,互相變向打聽彼國的動向。
子蘭性格随和,為人親和友善,雖為養尊處優的楚國王室公子,卻無半點架子和傲慢,楚暄面帶笑容,和他你一言我一語。
二人相談甚歡,看着當真像是認識多年的摯友。
期間,林轍一直盯着他們,戒備着子蘭的言行舉止,見子蘭笑時晃動着身子,時不時湊近楚暄,心中騰起怒火。
這人真煩,看這相貌就不是正經人,聊天就聊天了,還與哥哥湊得那麼近!
“宮宴要開始了,我們進去吧。”子蘭上前,極其自然地擡手,準備攬住楚暄的肩膀,可他剛伸出手,手腕便被狠狠扼住,疼得他大叫一聲:“哎呀!”
楚暄一驚,瞪了眼林轍,重重拍掉他的手臂,訓斥道:“你幹什麼?”
林轍哼了一聲,放開手,瞪了子蘭一眼。
子蘭皺眉,摸了摸發紅的手腕,剛想發作,眼角瞥見二人手腕上的紅豆鍊子,愣了一霎,瞬間明白過來,也不和林轍一般見識,對着楚暄會心一笑。
楚暄将他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明白子蘭看出來了,又因為林轍的舉動感到十分尴尬,立刻将林轍拉到自己身後,微笑着向子蘭賠罪:“子蘭公子實在抱歉,吾弟自幼生在軍中,性子急,缺少禮數管教,都是做兄長的教導無方,在下甘願受罰。”言畢,躬身行禮。
林轍一怔,快速擋在楚暄身前,說道:“方才是我無禮,公子要罰就罰我,不要責怪哥哥。”
楚暄皺眉,把他推開。
子蘭看着他倆拉拉扯扯,忍不住笑道:“哎呀,本公子哪是那種锱铢必較之人?大家都是朋友嘛,說什麼罰來罰去的?若真要罰,就罰你二人稍後多飲幾杯吧。”他笑着上前欲将楚暄扶起,動作頓了一下,瞥向林轍,見對方沒有發難,才大膽地伸手。
楚暄暗松了口氣,笑道:“公子寬宏大量,在下感激不盡!”
“行啦,别處這兒了,我們進去吧,有啥事兒坐下再談。”子蘭微笑颔首,領着二人走向桂蘭宮。
楚暄拉着林轍跟在他身後,悄悄瞪了林轍一眼,以示警告,并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腰。
林轍不滿地輕哼一聲,攥緊楚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