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又升得高了一些,史家花廳裡陸續坐滿了人,程夫人一早便來幫着布置。這宴席上的酒水、瓜果、菜品都是李珺精挑細選過的,發出的請帖也是程夫人拟好了詞,親自用小楷抄錄上去的。整個眉山縣有頭有臉的婦人今日都聚集此處,全因史家二房的小女兒今日及笄。
盡管不情願,但礙于禮節,史夫人還是給史家老宅的幾房發了請帖,隻是席上座位安排的遠遠的,主打一個眼不見為淨。大房的女兒史琴芳比史曦略大幾個月,當年在祖宅時就和史曦不對頭,如今看見這聲勢浩大的排場,酸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二嬸嬸也太奢侈了些,回頭祖父知道了她這般鋪張浪費,定是要不高興的。”
還未說完,便見身後的史聞洲黑着臉走近,一堵牆一樣立在身旁:“這宴席是花的我娘自己的銀子,關你屁事?這宴席上有肉有菜,這般都堵不住你的嘴?今日是我妹妹的及笄宴,這般好的日子,你若敢在這裡找事,小心我揍的史聞秋下不了地!”
史琴芳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這史聞洲兩條胳膊看起來能錘死熊,且這厮整日裡和那些潑皮無賴混在一起,便是祖父也奈何不了他,若哥哥真的因為她挨了打,回去娘親不得吃了自己!
見史琴芳發着抖,連連給自己保證會乖乖聽話,史聞洲這才黑着臉離開,像一堵小山似的在宴會上轉來轉去。
宴會上請了戲班子,鑼鼓開場,胡琴伴奏,伶人一個唱念做打,氣氛便熱鬧起來。待一出戲唱罷,眼看時辰已到,史夫人急忙命人到後院去催女兒。
幾位頗有名望的婦人立在一處談笑,及笄禮對女兒家來說是人生中的重要日子,既然史夫人請了她們來壓場子,她們自然也不能輸了陣。隻見幾位夫人皆着寬袖長衫,梳起了隆重的盤福髻,各色衣裳簇擁在一處,自成一道亮麗風景。
“姑娘來了!”
門廳處傳來仆人歡快的通報聲,這一聲好似戲折子演到中場被人敲了梆子,花廳裡的交談聲暫停,衆人不約而同側身,回頭去尋今日的主角。
史曦帶着春杏夏榴自回廊東側娉娉袅袅走來,她平日裡的衣裳大多以素淨方便為主,今日卻罕見地穿上了紋飾繁複的孔雀藍寬袖,雲髻堆疊,襦裙搖曳,少女的五官逐漸褪去稚嫩,乍一眼望去隻覺明麗動人。
“令愛出落得姿容不俗啊,不知可有許配人家?”遠遠的,一位婦人湊到李珺身邊低聲詢問,惹的一旁的程夫人不禁多看了她兩眼。
李珺正沉浸在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裡無法自拔,聽到這話爽朗一笑,指着程夫人打趣道:“那你要問一問,她家三郎可願意取消兩家的娃娃親?”
程夫人今日的驕傲不比李珺少,從小在自己眼前長大的孩子,平日裡兩家相處幾乎不分你我,曦娘在她眼裡已然是半個女兒,聞言當即笑着搖頭:“這可不成,我家三郎雖寡言少語,卻最是護着史家妹妹,若是我把這親事讓出去,怕是要被兒子記恨!”
關系親近的小輩們被安排坐在下首,幾位婦人說話的聲音不小,對話一字不落地飄進了蘇轍耳朵裡,少年朝史曦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如同被燙到似的收回視線,轉而低頭摩挲着手中茶盞,一雙耳根子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