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出事以後,雲流莺自知程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可當她去找程之才尋求幫助時,卻被門外的奴仆攔了回來。最後身邊的下人打聽到,是程之才向程濬告發她蓄意勾引,反倒把自己撇的一幹二淨。
聽到這個消息時,雲流莺說是五雷轟頂也不為過,當程濬冷着臉将她以賤價典賣了出去時,她更是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這父子二人原是一路貨色,一樣的狼心狗肺,可憐她識人不清,竟還覺得是自己把二人的心都攏在了手裡!
幾乎是懷着絕望的心情離開了程家,她不知道自己要被賣向哪裡,下一個主家良善與否,雲流莺嘴角浮起冷笑,她這條命如此卑賤,從不由自己說了算。
可如今偏偏殺出個龍二,駕着驢車帶着幹糧水囊,把她帶到了離眉山幾百裡的城鎮。臨走時,龍二在懷裡掏了掏,又取出一袋錢遞給她。
“史家那丫頭害程家丢了這麼大面子,如今倒是來我這兒裝菩薩了,這是什麼意思,還指望我感恩戴德嗎?”雲流莺當慣了寵妾,對着程大夫人時腰杆子都硬氣的很,如今對着龍二,面子上還是不願讓自己落下風。
龍二撓撓頭,答非所問:“我隻是個辦事的,拿人錢财替人做事,夫人如今是個自由身,拿着錢重新過自己的小日子最好不過,程家是個吃人的地方,夫人趁早離開也不見得是壞事。”
龍二是個老實人,在程家兢兢業業幹了多年,此刻卻能說出這番評價。雲流莺眼睛眨了眨,自嘲地想,連一個仆人都知道的道理,她原先怎麼就沒看透呢!
“回去告訴史家那丫頭,我雲流莺雖出身貧寒,自幼卻沒讓自己過過苦日子。如今離了程家,我照樣能活的風生水起。”
龍二看着對面一臉倔強的人,連聲應了幾句好。最後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保重”後,頭也不回地駕車離開了原地。
卻說史曦這邊,借蘇轍之手,一紙訴狀投到了益州府,把龍茵的冤情、程家侵占良田、程之才通奸的事講了個明白,原先還有州縣官員顧忌程家聲望地位,如今牆倒衆人推,當初不滿程家的人紛紛跳了出來,州府再想包庇也無法。
七月,程家被判抄家,程濬攜婦孺家眷刺配嶺南,除非遇上大赦天下,否則不得離開當地。原先顯赫四方的眉山程氏,享不盡的富貴榮華,就這麼一夜之間化為泡影。
史曦聽到程家被流放嶺南的時候怔住了,宋朝是喜歡把罪人丢嶺南開荒是嗎?蘇轼能在那裡如魚得水日啖荔枝三百顆,程家這些細皮嫩肉的少爺公子恐怕不成吧?
到底是夫人娘家,更何況這被抄的家産還是嶽丈那一輩攢下的,蘇洵怕妻子難過,這幾日推了一切應酬交際,帶程夫人去益州散心了。
剩下的蘇轼蘇轍兄弟倆,被打包送進了眉山的壽昌書院,跟着當地大儒劉巨學作詩。
平仄聲調、對仗押韻,這些東西對史曦一個現代人來說來說比大學高數還令人頭疼的多,偏偏蘇家姊弟三人信手拈來,還能把韻腳改來改去玩。
“阿兄最是大膽,他經常改劉夫子的詩,劉夫子有時候作了新詩,旁人都想着怎麼誇贊,阿兄卻要挑出幾句毛病來。”見姐姐在逐句細讀二人詩句,蘇轍忍不住分享自己的學堂見聞。
蘇轼本在旁邊逗弄史曦院子裡養的那幾隻胖錦鯉,聞言替自己分辨道:“作詩作文本就該一視同仁,怎能因為夫子是老師就故意吹捧,若因地位不同不敢吐露真心話,才是有失真誠。”
“是改了什麼?倒叫我們聽聽?”蘇雁回笑着看向兩個弟弟,好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