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程家,朱紅色的大門墜着黃銅把手,兩側立着的護院打扮也是利落不俗,引得過路之人無不側目,低低贊一句氣派豪橫。
程夫人早早立在府門外等程濬父子二人歸來。她這輩子為程家誕下了三個兒子,但要說感情,最喜愛的莫過于程之才這個長子。要知道新婦初嫁,是長子幫她奠定了在府中的位置,不然按照後院那些小賤人們一窩接一窩生庶子的架勢,她這個嫡母遲早位份不保。
熟悉的馬車停在府門前,程之才最先從車上跳下來,還未落地,程夫人便笑容滿面地迎上去:“之才,我的兒,這一路可有累着,那蘇家是個上不得台面的窮秧子,你這兩日在蘇家可有吃好睡好?”
程之才面色尴尬,正要阻攔母親繼續說下去,便聽後面的程濬冷冷哼了一聲:“人家窮歸窮,照樣沒看上你兒子,老子這一趟錢沒少花,好話沒少說,還被蘇明允那厮拂了面子,真是裡子面子都丢盡了!”
程夫人聲音瞬間尖利起來:“蘇家拒絕了大郎的提親?他們怎麼敢的?還真把那蘇雁回當成個寶貝了不成?”
程濬沒說話,黑着一張臉就往府裡走,程夫人見兒子面色不虞,趕忙安慰道:“之才你放心,阿娘明日便去請媒婆來,把這眉山縣連同隔壁幾個縣城模樣最好的女子名冊給你找來,我程家家大業大,還娶不上個比蘇雁回好的兒媳婦兒不成?”
誰知程之才并未領自己親娘的人情,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蘇雁回的一颦一笑,就連她毫不留情拒絕他的模樣,現在回味起來都頗有一番綽約風姿。聽程夫人還在耳邊喋喋不休,程之才不耐道:“娘,說什麼胡話,别的女子即便長的比八娘好,讀書才情上能比得過她?您不必替我操心了,這事兒子自有思量!”
說罷頭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程夫人莫名被兒子說了一通,呆立在原地,下人這時候上來通報程老爺一回來就去了雲夫人的院子,叫她不必準備晚飯了。程夫人恨不得将一口銀牙咬的稀碎,朝雲夫人院子的方向唾了一口,咒罵道:“呸!不要臉的東西!男人到家腳還未沾地就聞着味兒貼上來了,想用姿色籠絡住程濬那個色鬼?也不看這後院的新人換了多少茬,我倒要看看你能張狂到幾時!”
罵完稍微出了一口氣,想到夙願未成的兒子,連忙沖底下人吩咐道:“把昨日新得的燕窩熬了給大郎送去,囑咐他蘇家女我來想辦法,他可千萬莫要為此傷神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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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程之才那個混賬,史曦這幾日放松了不少,連吃飯都覺得比以往香。
這日前來就診的人少,史曦和楊聽蓮一合計,把楊神醫嶄新的藥鍋子洗了做砂鍋雞,柴火燒出來的菜最是入味,蜀中特産的米顆粒飽滿,濃厚的湯汁澆上去,永安堂後面的小院瞬間被香味籠罩,連一向不注重口腹之欲的楊平疾都吃得贊不絕口。
吃完飯,幾個人坐在槐樹下喝茶,楊神醫搖着扇子,時不時拷問史曦幾句醫術上的要領,見史曦對答如流,心間暗道這個小徒弟收對了。
正是茶餘飯後歇息之時,忽聽沿街的藥鋪有人拍門,以往為了防止有人突發急症求醫,楊平疾父子都格外留意這點,今日見有人拍門,也急忙往前面的鋪子裡趕去。
打開藥鋪門,見一個仆人打扮的高大漢子立在門外,臉上的皮膚漲紅,額上還挂着汗。
楊平疾将人引進來,耐心詢問道:“發生了何事?可是主家有人生病?”
那男子喘了口粗氣,這才答道:“我家小夫人今日晚間忽然起了疹子,奇癢難耐,老爺派我來請一位女大夫回去看看。”
楊平疾皺眉:“醫者眼裡本無男女之分,天色不早了,我師妹還要歸家,我去可以嗎?”
那男子立在原地思索了一番,撓了撓頭,一臉歉意:“實在對不住,因小夫人怕老爺介意外男,再三對我強調要請女大夫回去看診。”
楊平疾還想說什麼,史曦先一步回道:“師兄你就别難為這大哥了,我去一趟就是了,麻煩聽蓮姐姐去紗縠行給我家裡打個招呼。”
楊平疾歎口氣:“也罷,我這就讓聽蓮走一遭,不過一會兒我與你同去,你一個姑娘家哪能在夜裡獨自出門。”
史曦同楊平疾一起來到就診者府内,不來不知道,下了馬車一看,大門牌匾上赫然兩個大字“程府”,驚的史曦腳下差點一個趔趄。
眉山縣可不是什麼大地方,能住得起這麼氣派的宅子又姓程的,恐怕隻有程濬一家。
“你們老爺姓程?眉山第一富紳程濬?”史曦看向先前那漢子,幾乎用肯定的語氣問出來。
“正是。”這男子是個老實人,路上話也不多,并不知道史曦的顧忌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