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醫院和淑晴一家碰面後,最後一别是他們回出租屋收拾行李的那天。
還記得在最後離别之際,小安安最後留給他們一個解開的孔明鎖,說是作為他們的信物,看到這個東西就能想起她。
小安安把東西遞來的時候,淚水在眼眶打轉,聲音都哽咽着,但是還要堅強地背過生不讓人看到她擦眼淚。
溫意安伸手把她抱在懷裡,然後往她手裡塞東西。
是自己高中時為自己求的平安符。
“祝小安安永遠平平安安。”她緩緩出聲。
“大安安,那你的平安怎麼辦?”小安安把東西用力攥在手裡。
“我還有一個家裡人給我的平安符。”
他們一家在自己初升高時期,也是姐姐高中畢業步入大學時期,一同去爬了一座山,在山頂的廟裡求的平安符。
她們兩姐妹手裡都拿着兩個。
一個是家人所贈,一個是自己所求。
根據大師所言,他人所贈不可轉,自己所求見巧送。
知道他們要回内陸,溫意安更是保持微笑,若有所思。
後來小安安又扯着她,在耳邊低語,說是一輩子都會幫她保守秘密。
“祝安安姐姐早點回家。”
小安安或許不懂太多大道理,但是她知道溫意安一直很想回家。
“保持聯系,我們後會有期。”
這是他們雙方給互相留下的話。
————
時間匆忙,進入十月,一大堆畢業生開始步入求職、考公、考研、出國等階段。
前幾次聚會,大家還聊到這個話題,求職的在訴苦當下的大環境,考公的在訴說自己無從宣洩的壓力和看到一堆保研朋友圈的破防,而最後輪到溫意安,她隻是默默回答自己在接家教。
“你接到offer了?”段晏晏把話題轉向她。
因為溫意安基本不發朋友圈,如果不是刻意去詢問,沒多少人知道她的生活動态。
“沒。”她壓根沒打算找。
先前她接過那麼多家教,那些家長還時不時會來向她抛出橄榄枝。
都是不錯的企業,隻是她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也沒有接受,說是給自己一個既定期限考慮一下。
她的顧慮遠遠比同齡畢業生多,而且她不想留在香港,卻也不能輕易回内陸。
“後面再看看校招的企業吧!”溫意安舉杯和她輕碰,微微一笑。
“那你呢?聽說趙老師想收你為研究生?”
段晏晏有一直在準備考研,繼續深造,他們都知道。
原因他們也知道,方舟要考研。
趙老師是段晏晏專業教研組組長,同時兼任他們社團負責老師。從大一開始段晏晏就一直在社團做事,也很受老師器重。而且段晏晏自己在專業裡成績突出,在比賽團隊裡也是主力,更是老師的心頭愛。
“又是誰在造謠?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事。”段晏晏神情驚訝,一臉不可置信。
溫意安搖搖頭,但不說話。
是真是假,她自己心裡最清楚。
但是,她又聽說方舟要出國,也不知段晏晏會怎麼做抉擇。
溫意安看得到段晏晏身上的閃光點,她也希望女孩子自己能看到。
但是對方的目光好像總是停留在别人身上,卻看不到自己。
後來溫意安就在某個晚上和自己的父親和姐姐通了個電話,她明顯可以從視頻中看到父親更顯蒼老的神色,心疼不已。
“安安,快了,在等一年,就能回家了。”作為一家之主的頂梁柱,父親一直都是嚴肅威嚴的存在,現如今看到他略顯寂寥又疲憊的微笑,溫意安的心好似被人掐住,萬分揪心。
“爸,下次幫我帶束花給媽,我怕她生氣。”
她整整三年沒有去墓前陪她的媽媽聊過天了。
視頻裡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随後提到剛剛挂斷視頻的溫意真。
“你姐姐最近有個老同學,以投資的名義給我們彙了一筆款,解決了不少問題。後來又碰到一些事,這筆款在我們手上翻了好幾層,按這個速度走,溫家離團聚那日越來越近了。”
“這時候還有人給溫家做大筆投資?”溫意安倍感意外,開始在心中猜疑對方的身份。
“說是你姐姐以前借他的,算上利息,實際遠遠不止這些。”
溫頌良應該是剛從應酬上下來,說的話遠比往日要多。
“爸,你先休息吧!我要趕地鐵了。”
這是她的借口,但其實她已經下地鐵在便利店裡了,視頻也是在店裡打的,所以不至于被看穿。
“這麼晚,直接打車吧,爸晚點再彙筆錢給你。你好好上課交朋友,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溫意安想說,他給自己彙的款和初來香港的錢都還在卡裡,偶爾經濟需要會用,到後面也會補上,如今裡面也是一筆不小的錢,她時刻都在做準備工作,如果哪天家裡到最後時刻,她總能保證拿出最後一筆錢,做沖刺也好做退路也罷,她隻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
“你要是不開心,你媽媽就要在夢裡找我了。”
看來今晚父親喝了不少,這種話平日裡絕對不會從他口中說出。
離開便利店,溫意安一邊回複家長的今日反饋,一邊來到小區樓下。
她不經意地擡頭一望,就看到從自己陽台裡投射出的微微的暖光。
黃色的燈光在黑夜裡靜靜地散發着自己的光芒,好像在告訴某些人,那個小小的屋内有人始終在等待,始終在記挂着。
香港的晚風再次吹亂呼吸節奏,她收攏長袖外套,馬不停蹄向樓上走去。
她最近因為家教,次次都要比江成文回來的晚,有時會等到他保溫的飯菜,有時會等到他提前帶回來的夜宵。
房子再不是冰冷冷的存在,這種有人相伴的感覺打破自己這幾年來的節奏,讓她無措又期待。
打開房門,落入眼前的第一幕,卻讓她有些疑惑。
怎麼有三雙皮鞋?
除了最左邊的那雙自己非常熟悉,另外兩雙更是感覺陌生。
“你回來了。”
就在溫意安想先一步關門換鞋時,江成文突然從裡面蹦出來,靠在牆面,直直的看着她。
他身上是傳統的白襯衫黑西褲,衣口扣子被解開到胸部,呈現深v領,袖子一邊被卷到手肘上,一邊松散掉到小臂中。
他的頭發被自己随意揉弄,臉色泛紅,白日裡平淡的雙眸如今卻如沾了春水,潋滟一方。
平日裡清水般的人現在卻像一朵泡在酒窖裡的玫瑰,在溫意安眼裡真是可口又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