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闆上的燈光被撞擊的搖搖晃晃,搖曳的的光波印射在少年的臉上,像是置身于波光粼粼的淺海裡。
他從未見過鲛人在海裡的樣子,但在這一刻,他無端覺得,在海裡的鲛人就該是這個樣子的,哀敏又神聖,柔軟又疏離。
叢燚罕見有點愣神,不過很快,他就徑直走到少年面前,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一如往常一樣。
感受到頭頂上輕柔的觸感,林引青也怔愣了一下,之前他是幼崽狀态,而且後面還失去記憶,如此安撫的動作也不覺得怪異,現在他變成和叢燚差不多年紀大的樣子,這樣被對待總是覺得有點奇怪。
不過他心裡還是一陣暖洋洋,他笑着道:“加徳爹爹他們也來了?”
他看到了索萊叔叔,既然鲛人來了,那麼按照加徳爹爹那種典型的龍族性格,龍族必然也派人過來了。
叢燚将目光從少年那張桃花面移開,回道:“尤土來了。”
林引青眼裡柔和些許,調侃道:“加徳爹爹肯定生了一點小脾氣。”
“你不見了,他們都很生氣。”
看到他毫發無損地闖進來,林莫的眼神有些戒備和懼怕,他和研究所合作這些時間,并不是一無所知的狀态。
那個世界生物的強大力量讓他垂涎,前提是不要用在對付自己身上。
可是林引青和這個陌生少年的交談并沒有避開他們,他無比清楚地聽到了‘爹爹’這個代表意義不同的名詞。
一時間,疑惑,憤怒,都湧上心頭,讓他根本沒有注意一組組長的怪異動作——他像是一個木偶僵直站立在那裡,閉着眼睛,嘴角微笑怪異。
他質問道:“你在亂喊什麼?”
“加徳是誰?”
“你将父親置于何地?”
林引青輕描淡寫道:“關你什麼事呢?”
他眼下的澄澈如泉水般的鱗片在光線下隐隐晃動,無聲彰顯着他的身份,似乎也跟着主人在回答着他。
你是什麼身份?
又以什麼身份來質問我?
倒是叢燚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他臉上停留了一下。
不像,他心中想着。
就像珍珠和石頭的區别。
他壓下心中疑惑,想起他破門之前聽到了一句‘哥哥’。
雖然和幼崽的聲音不一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叢燚還是強行破門而入,也許是不願意放過任何一絲可能性,也許是那句‘哥哥’讓他想起當時幼崽對着桑文也是一口一口哥哥叫着。
語調幾乎一模一樣。
隻是其中的情緒幾乎天差地别罷了。
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麼,林莫的臉漲紅起來,他也根本不想知道為什麼離家出走的弟弟搖身一變成了鲛人,他隻感覺自己的地位被挑釁了。
“你現在的家教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林引青眸子寒意深沉,瞬間,林莫就感覺到自己的眼皮異常沉重,像是随時都會耷拉下來,一陣夾雜着海浪的歌聲飄渺空靈,恍惚間,他仿佛看到自己幼弟的身影,那張他熟悉的臉上帶着些許得意驕縱,和厭惡。
他聽見對方的聲音,“看你臉髒了,帶你洗洗臉,不用謝。”
他像一條失去所有力氣的死魚,在冰冷的水裡浮沉。
下一刻,寒意的觸感讓他立馬回神,發現自己渾身都是黏膩的冰冷的液體,他正在一個透明的營養艙裡,就像之前裝着這些實驗體的艙囊,他憤怒地望去,卻發現自己的視角被一個肉色的軀體擋着,離着近了,他才發現實驗體上面一些殘留的可怖密集的實驗痕迹。
僵硬的,不會說話的軀體正在他咫尺之内的地方……
林莫甚至都不敢開口,深怕吸入一些液體。
林引青看向他,輕聲道:“這才是沒有家教。”
說完,誰也沒有再往後看,叢燚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套在進入少年期的幼崽身上,深色的衣服讓他的皮膚更加雪白,隻是堪堪遮住大腿的上衣讓他修長筆直的雙腿展露無疑。
叢燚有些不自在地望着前方,不敢低頭。
林引青倒是不怎麼在意衣物是否合身,對于自己的雙腿,他剛開始還有點陌生,必須要叢燚攙扶着才能慢慢走路,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之前走路的感覺。
可以自己慢慢的前進了。
叢燚的手也沒有放開。
不知道是不是數月沒見,林引青總感覺他體型更加高大了一點,在自己進入少年期之後這點變化依舊很明顯。
想到鲛人和龍族的原型差異,很快,他又釋然了。
雖然叢燚和加徳爹爹的原型不一樣,但畢竟還是龍族。
他們走到走廊的時候,林引青帶着叢燚繞過數個房間,在一個隐蔽的暗門後進入了最深處,他朝着叢燚眨眨眼睛,“帶你去見一個朋友。”
叢燚想起之前幼崽各種奇奇怪怪的朋友,沒有多說什麼。
進去之後,兩道鐵門相臨,一道緊緊閉着,另外一道卻敞開着,叢燚将他護在自己身後,目光看向敞開的那道門内。
裡面有個巨大的水箱,一些五彩斑斓的線連接着體型各異的機器,像是蜘蛛的腹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