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霧氣完全散開，林引青估算了一下距離，躍到海裡，隔着澄澈的海水看着遠處，他的視線被放大，原本層層疊疊看不真切的礁石和海岸清楚地展現在他的眼前，一片平靜，隻有一片突兀凹下去的石塊彰顯着那晚激烈的争鬥。

依然看不見少年的身影。

崖壁上，這裡無限寬廣，因為占據着絕對的高度，像是可以看見海天的盡頭。

又是蒼白而熾熱的天氣，海風摻着潮濕的水汽呼嘯着直往他臉上打，叢燚眯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海面中心的溫度比較低的原因，他似乎又看到那長久不散的霧氣凝聚在一起，彙成一道熟悉的身影。

“叢燚！——”

破開無盡的迷霧，幼崽清亮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叢燚微微睜大眼睛，望向下方的海面。

小鲛人笑容燦爛，朝着他不住的招手。

“你……”

叢燚下意識柔和的眼神蓦然變得淩厲，他厲聲喝道：“誰讓你回來的？”

林引青聽不見他的話，但是卻能看到他臉上的驚愕迅速轉變成那種微微帶着責備的神情。

還看到那個原本都快要翹起來的嘴角。

嘻嘻。

小鲛人開心的想到。

他果然很開心。

叢燚看巨鲸的身影停住了，心裡松了一口氣，這樣就好了。

不要靠近這塊大陸。

“快下來。”

叢燚：“？”

他站起來，朝着幼崽做了一個驅趕的手勢，随後毫不猶豫地走進了深處，羽蛇族的人稍微一排查就知道昨晚消失了五個人。

雖然他自認為自己處理的沒有問題，卻不敢托大，再次将這個傻乎乎的幼崽卷入進來。

這樣詭谲弱肉強食的大陸是不适合這麼溫和天真的幼崽生存的。

羽蛇族的幼崽從蛋裡面就會和兄弟姐妹搶奪營養，弱胎在蛋裡面就會成為強胎的一部分，就算偶爾出生也活不長。

毫無例外，血腥殘酷。

林引青看着少年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小臉皺起像一個小包子，“笨蛋。”

伯格斯默默不語，直到小鲛人的甩尾程度稍微平息一點，才開口說道：“那是你的朋友嗎？”

“嗯。”

“羽蛇族？”

“……嗯”

應該算吧，叢燚一直生活在這裡，而且據他了解，把叢燚帶回去領養的是一個叫灰尾的羽蛇族人。

因為是從草叢裡面撿到，所以取姓為叢，又因為是難得一遇的炎熱天氣，所以取名為燚。

雖然少年很少提到這些，大概是和一些不太好的回憶糾纏的太深，所以連目光柔和的時間都很短暫，不過林引青依舊可以感受到他對于那個收養他的人的親近之情。

他來到這裡還是給少年帶來了不少的麻煩，不然按照少年那種性格和武力值，也沒有多少人可以欺負他了，除了蛻鱗期。

唔，小鲛人捧着自己的小臉想了一下，他回去得問一下加徳爹爹他們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無痛快速蛻鱗。

現在看到彼此都安然無恙，算是已經好好告别了。

“再見。”

他輕聲默念道。

祝你快樂。我的朋友。

巨鲸又慢悠悠載着小鲛人遊離這片海域，卻也沒有離開很遠，處于天氣很好的時候能夠看清海岸線的程度。

伯格斯沒有問，卻能感受到對方對于這個朋友的重視。

而對于林引青來說，不離開卻是有兩個理由，一來他相信自己的親族會找到這邊來，這個時候不亂跑就是正确的選擇，不然大海萬裡遼闊，要是一個不停地跑，一個不停地追，那要等到猴年馬月他們才能見面。

二來是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叢燚。

對方的住宿一直在海岸邊，就算羅德斯不說，如果神廟的人有心查的話，是不難發現少年這段時間的行迹發生改變的。

比如早起摘花摘果子，比如固定了方向回來。

這一切和往常不同的迹象都表明他的生活中出現了一個變數，而那個變數就是小鲛人。

他們的牽扯讓彼此的生活多了一些波瀾。

至少現在，那圈擴散的起伏對于叢燚來說是更加劇烈明顯的。

林引青不想和他成為一圈漣漪的兩端，因為一個小石頭分散，最終看着彼此越走越遠。

在巨鲸的背上，他又度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夜，卻再也沒見到叢燚的身影出現在高崖和海岸。

對方仿佛在這片陸地上消失了。

直到有天清晨，他被一陣轟然爆裂的聲響從睡夢中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