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蒲不覺得自己失禮,謝氏父子可不這樣想。
謝森皺眉道:“陳先生于峰兒有大恩,今日我專程上門拜訪。你說的事還是等我回府之後再講吧。”
陸蒲聽到謝森這樣說,立刻着急了,道:“此事關乎性命,實不能再拖了,還請姐夫将這些閑雜人等屏退。”
陳舒青簡直要笑出聲來了。若是謝森真的說出這樣的話,讓陳氏一家回避,那兩家以後就不要往來了。
真不知道這位陸蒲腦子裡裝了些什麼?
謝森果斷拒絕了,他有些生氣地道:“怎麼可以在主人家面前說這樣無理的話?”
陸蒲本來就憂心如焚,又在謝府碰了壁。聽到謝森這樣說,他情緒猛得崩潰了,也不管在場的衆人,咚的一聲跪了下來。
在場衆人全被吓到了。
無論陸蒲此人如何,陳舒青和洪興昉都不能再坐着了。
陳舒青看一眼母親,秦氏點點頭。母女兩人便手攜手進入廂房,而陳澤成則帶着洪興昉回了書房。
陳家仆役本來就少,早就在陸蒲入席後說第一句話時避開了。
此時院中便隻剩下了謝氏父子和陸蒲。
哪有這種在别人家做客卻把主人逼走的事?
謝峰到底是少年,面上就帶着怒氣。
謝森見到這種情況,卻知道今日若不讓陸蒲把話說清楚,他是斷斷不肯離開的。
謝森看了一眼兒子,讓他把嘴邊的話咽下去,然後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道:“你起身吧。”
陸蒲竟然哽咽了一聲,卻不敢動。
謝森對謝峰道:“将你舅父扶起來。”
陸蒲如今已是顔面無存,豁出去之後,好像跪在地上才能給自己一點心理安慰。看到謝峰伸來的手,他便要甩開。
謝森喝道:“陸氏門楣豈容你這般踐踏?”
陸蒲一個激靈,擡頭看到謝森眼中的利芒,終于還是顫顫抖抖地站起來了。
“說吧。”謝森轉過身,不願看他唯唯諾諾的表情。
“姐夫……”陸蒲一開口竟然帶了一點哭腔,“姐夫,求您救救修晴吧。”
謝峰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陸修晴這個名字了,在他去秀水之前,心中也隻記挂這個表妹而已。
可是時過境遷,這幾年過去之後,他和表妹也與路人無異了,卻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難事,竟然會讓舅父如此崩潰。
“怎麼?”謝森顯然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陸蒲忽的看了一眼謝峰,顯然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很是尴尬。可是他已經逼得全家人都避開了,若是再進一步,恐怕謝森真的會把他趕出去。
陸蒲想到此處心中更是難受。
謝森看他的表情猛的反應了過來。陸蒲既然覺得不方便在謝峰面前說,自然是顧及當年謝峰曾經對陸修晴有些不尋常。
若是半年之前,謝森恐怕也會這樣覺得,可是自從見到了陳舒青,他心裡便知道事情絕不是帝京所傳的那樣。
他的兒子頂多是對這個表妹有些母族眷戀之情。
可笑陸蒲同樣是做父親的,為了攀附王家,便将女兒許配給了王禮時。
思緒至此,謝森也明白了陸蒲在害怕什麼。
如今王家落敗,王禮時潛逃。陸修晴這個曾與王氏長孫定親的女子,輕則被世家唾棄,杜絕在聯姻之外,重則可能因為牽涉到謀逆案中而被下獄。
陸蒲雖然對謝峰不好,到底還算得上一個慈父。想到女兒可能的境地,他怎能不憂心?
但謝森知道女帝的為人,對陸蒲道:“你放心,女帝應該不會牽扯他人。”
連齊國公府都沒有受到影響,一個小小的陸家小姐又怎麼會引得女帝的怒火呢?
陸蒲卻根本聽不進謝森的話。他瘋狂地搖着頭,語氣裡帶着森森的懼意,道:“不,姐夫你不知道,當時父親被關進诏獄,我去探望他。那裡的牆比寒冰還要冷,每時每刻都有犯人的呻吟聲傳來,他們不是因為受刑過重而失去了手腳,原始在常年的監禁中喪失了理智。”
他的神情随着自己的講述愈發得猙獰,仿佛此時已經回到了十幾年前再次置身于那個恐怖的“地獄”。
“那個老鼠都不怕人,看見我過來便撲上來噬咬。獄卒們拿火把驅趕,才保住了我的腳趾。”
陸蒲已近似于瘋癫,他猛的撲向謝森。
身為多年戍邊的将領,謝森身手甚是矯捷,輕輕一躍就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