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盛隻讀了幾年書,村中的私塾也不過是教些《三字經》,《千字文》以及論語這些必讀的書目。他竟是連《離騷》都未讀過,并不知道陳澤成在感歎什麼。
其實陳澤成自己苦讀多年,過的日子也不過隻比普通人家好一點。看到有人身處逆境卻能這樣向學,自然是心中萬分感慨。
他接了李博太守的招攬重辦白木書院,本就為了讓更多的孩童有讀書的機會。但是像王念勝之子這樣的孩童,家中實在貧困。也很難有資格獲得太守府的扶助。
這樣的情形讓陳澤成心中十分難過。
他招了招手,學堂中的孩童飛奔出來。他将手中這本雖然粗糙,但是精心書寫的書放回了孩子手中,摸了摸對方的頭。
王念勝父子都常舒了一口氣,知道他不會追究了。
王念勝試探着道:“多謝老爺寬厚。我原本會打木工,您家如果有什麼需要盡情開口。”
他又推了推兒子道:“以後一定不将他帶到書院裡來了,您可以放心。”
陳澤成看這孩子眼中失落的神色,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喜歡讀書?”
那孩童雖然淳樸,但本就天資聰穎,隐隐中感到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用清亮的聲音大聲回道:“我喜歡讀書,我想讀好多好多的書!”
那種對知識的渴求震撼了陳澤成。他一路走回家,一見到秦氏,就忍不住脫口而出了。
秦氏了解自己的丈夫。仔細詢問了情況。一旁的陳舒青聽着忍不住也點了點頭。她了解陳澤成的這種心情。在她自己還是一名教師的時候,每當聽到有學生因為家境的困難不能讀書時,都是同樣的心情。
現在社會福利制度完善,政府會幫助每一個孩子去讀書,可是在古代的條件下,即便政府推崇讀書也法為每個孩子提供讀書的機會。
秦氏想的問題比丈夫更深入,她拿出賬冊來算了算,将現在的情況細細分析。
“如今加上從方舉人那裡轉來的學子,咱們共有六十多個學生。這其中有二十多個蒙童,三十多個普通學生,還有十來個多個預備考學的孩子。”
按照原來的計劃,陳澤成請了這一次同樣考中的一位舉人和自己一起去教普通學生和考學的孩子,再另聘請一位秀才去帶蒙童。
因此除了學院日常的開銷外,還要付兩位老師的工資。
學院的規模擴大了。需要的雜役人數也多了,這又另是一份價錢。
這六十個學生中又有二十人家境普通,所以陳澤成減免了他們一半的學費。由太守府提供補貼。
秦氏将這些數字加加算算,最後隻留下一個數字。
“幸得太守大人慷慨替我們支付修繕書院的費用。這樣如果無病無災,沒有意外事項的話,我們一年下來能夠有五兩銀子的結餘。”
陳澤成雖然早就預料到了情況并不是很好,否則上一次白木書院也不會黯然關閉,但聽到妻子的話還是感到十分喪氣。
五兩銀子,這就是辦一年書院的收入,還不夠他一家的夥食費。
他喃喃幾句旁人聽不清的話,長歎一聲道:“是我想得太少了。”他自己可以勵志做一個清貧的文人!總不能看着妻女和他一起挨餓受凍吧。
秦氏卻搖搖頭,道:“夫君既然看中那個孩子,不如就由咱們出學費。讓他入學讀書,至于費用先不要擔心。如今白木書院重啟,我們也可以将賣書的事重新籌劃一下。如果有其他的收入,日子總能過下去的。”
“阿蒙!”陳澤成大為感動,想到自己的夫人如此通情達理。自己卻不能給她更好的生活,心中更是羞愧。
一旁的陳舒青被父母所撒的狗糧噎到了。
她想了想,忽然問陳澤成:“父親那些新入學的蒙童家境也很普通嗎?”
陳澤成點了點頭,這實在是他心頭另一件煩心事,隻不過還不到迫在眉睫的時候。
陳舒青一直想不通為什麼普通學生的數量遠遠大于蒙童,後來去翻了賬冊才發現很多蒙童都需要太守的資助才能夠讀書。
她繼續問陳澤成:“那麼這些孩子很有可能讀兩年後也無法繼續學業了。”
陳澤成痛心地道:“咱們書院所在的一代都是普通人家。有些孩子天資聰明,父母咬着牙也會往上供,有些孩子資質一般,父母隻求他們能讀個書,認個字。”
這還是因為他們身在秀水城。府城的老百姓眼界大多比較開闊,願意出一點錢讓孩子讀書認字,總比兩眼一抹黑的前程要好。
陳舒青一拍手,道:“父親,母親,我有一個主意,說不定能夠一解此局,而且還能讓我們的白木書院長長久久的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