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舒青一怔,擡起頭來看向陳老太太。陳老太太為了安撫孫女,笑得更加用力,一張臉幾乎皺成了菊花,她見陳舒青沒有立刻回答,也不催促,反而指着案幾上的點心,對陳舒青道:“青兒莫要客氣,這是你大堂兄從撷芳齋買回來的點心,甚是美味。”
她這樣賣力,陳舒青反而覺得好笑。在分家之前,莫說一塊點心了,便是一碗魚湯,陳老太太都不舍得給她這個孫女喝。如今陳老太太這般殷勤,自然是為了過繼一事。
陳舒青對什麼撷芳齋的點心并不感興趣,隻笑道:“既是堂兄的心意,祖母自己留着吃便是了。”
陳老太太幹笑了兩聲,心道果然陳舒青是秦氏的孩子,天生涼薄,一點兒都不和自己親近。她心裡對過繼一事便更加熱心了,隻想着陳書學比起陳舒青可乖巧多了,到了二房之後,也肯與自己這個祖母親近。
陳老太太想了想,問道:“青兒平時在家都做些什麼?”她私下思量,陳澤成平日都在書院,秦氏忙着操持家務,陳舒青必定寂寞。隻要陳舒青露出這個意思,她馬上就能順着把過繼的事情提出來,再用“有兄弟撐腰”之類的話忽悠小姑娘幾句,不怕不成事。
陳舒青又不是真的小孩子,當然不會被陳老太太的幾句話就帶走了。她知道陳老太太這是要來套自己的話了,過繼一事雖然是由大人們商議決定,但如果她表示出情願的樣子,陳老太太對着秦氏就更有底氣了。
隻是陳老太太就不想想,陳舒青便真是個小孩,也知道陳書學待自己不好,怎麼會願意呢?
陳舒青一闆一眼地道:“多謝祖母關心,孫女每日在家要讀書,習字,還要幫着母親操持家務。父親近來事情繁忙,我有時候也跟着秦媽做些滋補食物給父親。”她說完話,眼睛亮亮地看着陳老太太。
陳老太太未曾料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晌之後,方讪讪地道:“青兒長大了。”陳老太太當然會難堪,這一年多來,她幾乎從未關心過陳澤成。她豈不知道陳澤成如今的處境,不過是還在為之前的分家生氣,不肯原諒小兒子罷了。
陳舒青垂下眼睛,心裡不免有些失望。她之所以對陳老太太說這些話,可不是為了陳老太太一句不情不願的褒獎。她是想提醒陳老太太,不管要做什麼事情,都莫要忘記陳澤成。
身為女兒,陳舒青看得很清楚,陳澤成對陳老太爺和陳老太太一直很孝順。即便陳老太太因為分家之事不想見他,他還是每隔一旬便回老宅探問,風雨不辍。
可是陳老太爺與陳老太太就未必真的那麼喜愛這個兒子了。聽到她提起陳澤成,陳老太太連一句多餘的問話都沒有,陳舒青真是替父親傷心。這也更堅定了她的想法,與其和陳家這些人糾纏,不如自己過好自己的日子。
想到這裡,陳舒青也不再多給陳老太太時間提起過繼的事情,幹脆站起來,道:“祖母,孫女想去看看母親,可以嗎?”
若是從前,陳老太太一定不會同意她就這麼離開。可是剛剛的一番交談讓陳老太太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盡管陳舒青不曾明白地指責陳老太太,但言語之間的口氣足以讓陳老太太覺得羞愧了。
她尴尬地咳了一下,道:“去吧。”
陳舒青微微行禮,走出了陳老太太的居室。她随口問了小丫鬟,知道秦氏正在段氏那裡商議事情,便沿着小徑朝那裡走去。
陳家老宅面積不小,除了陳老太太所居的正安居之外,還有陳老太爺的正德堂,陳大老爺和段氏的桂園,以及原先陳澤成夫婦所居的蘭園。
桂園和蘭園皆在老宅的西側,由正安居的小花園出來,便能看到兩個并排的園門。桂園内種了許多桂花樹,此時還不到季節,隻能看到郁郁蔥蔥的樹葉,而蘭園中則養着一些蘭草,雖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也頗有幾分意趣。秦氏離開老宅之時,唯一不舍的便是這些花草了,她知道,隻要自己一家離開,這些花木很難得到愛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