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琳琳搖搖頭,眼神莫名地看了徐則立一眼,說:“則立,我姆媽不是改嫁。她這些年是在英國生活,當年她先是去了香港,然後再轉道去了英國,如今她回來了,還想出席我們的婚禮。”
徐則立面色一變,這些年他飽受成分問題的苦楚,他以為自己要苦盡甘來了。
不僅第一次參加高考,便考上了有名的學校,還找了個背景厚的獨生女。現在突然告訴他,他有了一個海外丈母娘。
徐則立皺眉不語了好長時間,曾琳琳踮起腳,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臉,分析說道:“則立,你放心,姆媽她不會牽連到我們的。要不是十分确定沒事,她也不會回來找我,我可是她唯一的孩子,她還能害我不成。”
徐則立臉色微微好轉,他的頭腦也開始重新清楚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馬上六月,第一批留美學生就要去美國留學了,這五十二個人可都是各個領域的精英。不可能冒着失去一大批人才的風險,一定會沒事的。”
聽到汽車聲,不等曾琳琳按下門鈴,便有保姆出來開門。
曾琳琳面色不好地坐在歐式軟皮沙發上,包被她不愛惜地随手一扔。
對面躺着一位美婦人,開口說:“怎麼了?不順利嗎?”
她一頭長長的大波浪,雖然穿着白色的真絲睡裙,但嘴上卻抹着濃且重的紅色口紅。
曾琳琳喪氣地說:“姆媽,徐則立他下鄉時談過女朋友。”
劉合真沒有和女兒同仇敵忾,冷靜地問道:“結過婚嗎?”
曾琳琳說:“結婚倒是沒有,則立要是結過婚,能逃過阿爸的法眼,阿爸做事你不放心?”
劉合真點點頭,說:“他辦事我還真不放心,瞧瞧他居然同意了你和徐則立的事。”
徐則立她是一千個一萬個看不上,但女兒被她阿爸寵壞了,也隻能這樣了。
曾琳琳說:“姆媽你要是不放心,就去查查呗。”
劉合真懶洋洋地坐了起來,說:“徐則立讓你生氣,你沖我發什麼火啊。你有火當場沖他發啊。”
頓了一下,劉合真臉色有一絲凝重,問:“沒孩子吧?”
曾琳琳煩躁地說:“沒有!人家姑娘也是上海的,應該不是沒腦子的人。再說要是有孩子,憑則立的大學生身份,她又帶着個孩子,還不找上門來,到學校裡鬧一鬧。”
劉合真說:“那沒什麼事,我回房睡覺了,打了個通宵的牌,困得我眼皮都下垂了。”
曾琳琳不滿地說:“姆媽!”
劉合真停在腳步,抱手說:“那你想怎麼消氣?不會是在家作威作福,對徐則立那小子溫柔小意吧?”
曾琳琳皺着眉頭說:“我不想那麼快結婚。”
劉合真也皺起了那雙和曾琳琳相似的眉,她說:“不行,你年紀不小了。大了徐則立七歲,而且你阿爸說了,明年開始在校大學生不能結婚了。延遲婚禮,你要想再結婚,就得等到你畢業了,你想想你四年後多少歲?徐則立多少歲?說出去好聽嗎?”
曾琳琳無所謂地說:“那我出國好了。”
劉合真盯着曾琳琳說:“你真想出國?想好了?要學語言的,國外沒有你阿爸在。”
曾琳琳點點頭說:“嗯,我想好了。”
劉合真沒好氣說:“你以為這國是你想出就能出啊?國門是你阿爸開的啊?”
曾琳琳上去抱着劉合真的胳膊,撒嬌說:“姆媽,那你想幫我申請着嘛。”
劉合真點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好了,少來。我先幫你走着流程,徐家那邊找個理由拖着。”
她對曾琳琳這個女兒毫無辦法,誰叫她虧欠了二十幾年。
夏日的天,五六點天已然大亮。
當貝碧棠打着手電筒,就這淡淡的天光,抵達三站遠的小菜市場時,才不到五點半。
雖然賣給她工作的中年男人,叮囑她早上八點之前來了就行。但她還是提前來了,她想給同事留下一個人好印象。從回到上海開始,她的事就沒有順心過,好不容易有了一份過渡性的工作,她就盼望着一切都能順順利利。
小菜市場的正門,一把大鐵鎖鎖着,大黑鐵門緊閉。
貝碧棠繞着圍牆,尋到了後門。
還沒有開始擺攤賣菜,顧客也沒有到來,後門已經熱火朝天了起來。軍綠色的解放大卡排着隊,等待上稱。穿着深藍色工作服的售貨員,吆喝的吆喝,拿着小本記賬的記賬,低頭彎腰搬運的。一輛車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太熱鬧了,仿佛天都讓其叫亮了起來。
貝碧棠側身躲過來來往往的小推車,她這個閑人嫌的格外的格格不入。
一位中年女售貨員,推着一闆車的長豆角從她身邊經過,停了下來,看着貝碧棠詢問道:“姑娘你來早了,也來錯地方了。”
女售貨員以為貝碧棠是來買菜的。
貝碧棠笑了笑說:“阿姨,我不是來買菜的,我是來找一位叫李桂芬的阿姨的?您認識她嗎?能不能給我指指人?”
女售貨員笑着說:“桂芬啊,怎麼會不認識!她不在這裡,在裡面擺案闆呢。我帶你去找她。”
貝碧棠連忙謝過,上前一步,想幫她一起推車。
女售貨員看她一身淺色的碎花衣裳,擺擺手,拒絕道:“不用,不用,别把你衣服給弄髒了。這才早上呢,衣服還得穿一天呢!”
貝碧棠堅持上前幫忙,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往裡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