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草場和綿延百裡的樹林各有獵物,不願紮堆一處的年輕人四散分開。容清樾等幾位相熟的選擇樹林,秋風一吹,枝葉枯黃,馬蹄踏在地面,震的搖搖欲墜,獵物聽着馬蹄聲四散而逃,此時就是考驗能力的時候。
邵群南說李緒的眼睛應該能視物了,可他去探過,李緒還是看不見的模樣。
容清樾原本想依着邵群南的話,不讓李緒跟着來這一場屠戮中,李緒卻非要來,說什麼殿下走了那大帳裡他沒有一個熟悉的人,氣的最近也算為他做過事的菡萏跳腳。
他此時‘看不見’,容清樾不可能讓他一人騎馬,與他共騎,讓他環住自己腰身。最初這人還有些腼腆,後來馬跑起來怕自己掉下去,隻得牢牢環住。兩人之間隔着布料,體溫卻在互相輸送。
進了林子,她無意打獵,放慢前行的速度,與她一樣沒有好争之心的謝無呦趕馬追上來,看見她身後的男子,一度欲言又止。
容清樾勒繩下馬,伸手将李緒也接了下來,瞥了她一眼說:“他現在不是外人,有什麼事直說就行。”
不是外人,那就是内人?
覆在紗下的眼睛眨眨,默不作聲地想要上前拉她手腕,終究怕她還是嘴上說說,沒敢。
真是沒眼看,這女人怎麼就喜歡上了這個沒用的男人?!
謝無呦恨不得剜了雙眼,她真是見不得,撇開眼說:“我和鄧子良将六公主身亡時死過女兒的人家都問過一遍,的确有一家獵戶,他女兒幼時随他進山打獵時摔斷了腿。六公主出事那日,他家中着火,孩子沒救出來。”
又是一個巧合。
容清樾說:“與我料想的差不多,小六未死。宋緻就是想利用她的血,來證明我并非陛下親生。”
謝無呦不解:“可計謀都已被我們識破,他做這些有什麼用?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這些東西得來的太容易。”
李緒在旁插話道:“或許他的本意,就不是血緣,是在算計其他。”
“嗯。”容清樾肯定他的話,說:“他最終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我們參不破,那就見招拆招罷。”
宋緻的所有計謀,會給人一種錯覺,某些時刻你覺得能完全參透他的意圖,可某些時候卻又不知他的子到底會落在什麼地方,一切一切都掌控在他手中。
蓦然間,容清樾擡手拉弓搭箭,松手,箭頭碰撞的聲音,另一隻箭羽被擊落,草叢中是一隻有孕的火紅狐狸,此時受驚慌忙逃走。
容清樾朝箭射來的方向拱手:“嫂嫂,這狐狸有孕,不宜射殺,還請嫂嫂手下留情。”
“這隻狐狸皮色上成,馬上入冬,拿來剝皮做一條狐裘獻給父皇母後豈不正好?”高氏居高臨下的睨着她,“晉昭怎的還沒有我這個媳婦有孝心?”
她這是吃了炮仗?
容清樾不明白高氏明晃晃的針對從何而來,說來她與這個嫂嫂并無太多交集,這些年就沒見過幾回。回想前幾次碰面,她似乎并沒有得罪這位嫂嫂才是。
她回說:“狐裘每年都有進貢,毛色比這還好的也有。而此狐狸有孩子,嫂嫂也是剛孕育孩子的人,應當積德才是。”
鐵蹄踏地的聲音,獵場中馬蹄嵌鐵的極少,能來此的隻有秦王。
高氏松開捏住箭羽的手,等着王爺過來。
誰知容煦像是沒看見妻子般,行馬走到容清樾面前,招手,侍從提着諸多獵物上前。
“你無意這些,可今日是秋獵第一日,多少眼睛看着皇子公主的表現,你什麼都不帶回去,豈不是招人笑話?”
容清樾突然知道高氏為何突然那般,三皇兄待她太好,好到能讓妻子嫉妒的地步。
高氏自是忍受不了丈夫與妹妹那相親相愛的模樣,轉馬離去。
謝無呦都忍不住細若蚊聲的嘟囔:“原是吃醋了啊。”
容清樾拒絕了容煦想讓她拿彩頭的心意,道:“我會獵自己需要的,這些皇兄自己留着,聽說這次彩頭乃一枚玉扳指,或許正适合三皇兄,皇兄可以去博上一博。”
容煦靜靜看着她,來之前心底既希望她能接下彩頭,也希望她不接下。
再是想要對她好一些,他也不是能完全放下自己的野心。
她和憫宣太子太像了,雖有抱負,卻将其他任何看得比野心更為重要,所有愛她的人都在将那個位置拱手相讓,可她從不曾接受。
“那為兄便不再推辭,呈謝小啾之禮。”
容煦張臂,搭手,深深送上一禮,容清樾也不避不讓,接了這一禮。
從這一刻開始,未來的某一些東西,就再沒有變化的可能。
遠處,高氏站在高處,将這一切盡收眼底,直到容煦打馬離開,鄧子良邀着謝無呦離開,下方隻剩黑白兩道人影。
高氏麻木的眼神終于有了波動,長公主的話懸繞耳邊。
“本宮最記得你箭術非凡。”
“本宮這有一支箭,即便不傷人性命,也能讓人痛苦許久。”
她朝後攤開手:“将長公主給的箭拿來。”
“娘娘!若被陛下、王爺知道了,您就沒有活路了!您莫被長公主騙了,她隻是借你手鏟除異己,将自己摘幹淨,您清醒一點!”
眼看人影就要隐入别處,高氏厲聲道:“拿來!”
彎弓搭箭,鋒銳箭心對準一身玄色的女子,這一箭射出,必中要害。
既已選擇這條路,她何不直接鏟除,讓她痛苦算什麼?她要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