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甫一提,皇後就知他說的是何事,但免不了還是順着性子嗆他一嗆:“陛下這是在嫌我沒有管理好後宮?”
“皇後賢能,又有珍淑妃幫襯,朕怎會有話可說?”昌甯帝撐着扶手起身,站在皇後身後,低眼時正好能看到她依舊白皙的脖頸,發髻間卻已與年紀相仿帶了銀絲,他們都已經步入老年了,“隻是風言風語傳久了,對小啾總歸是有影響。”
還是為了孩子。
皇後尖銳的手指掐進手掌軟肉中,刺痛讓她從那份滋生的情緒裡抽了出來,提出對最近出的事的見解:“曹貴嫔乃戶部尚書曹明之女,曹明與丞相的關系無人不知,她有意無意都是家裡的意思。既然有了動作,還不如就放出聲去,同太後與珍淑妃說上一聲,讓他們自以為得逞。”
昌甯帝的後宮平靜許久,也是容清樾回來這幾月,才如雨滴落湖,掀了一圈又一圈波瀾。
事情還要從前陣子三皇子的孩子、皇帝的第一個皇孫出生說起。
皇孫出生時肩胛處有好大一塊印記,卻并不影響,似一朵雲,輕飄飄的。
宮裡不知怎的讨論起新生兒身上是不是都有獨一無二的特征來,其他的孩子都好說,漸漸風向朝容清樾湧去,流言四起。
容清樾右邊腰側有一塊半側蝴蝶翅膀的印記。
流言裡說她生産時力竭,穩婆裹襁褓時看見孩子的胎記在肩側,形似蓮花。
若有似無地表明容清樾不是她的女兒。
實在是意圖太過明顯,皇後聽後隻想笑,但并未對流言做出什麼解釋,任由發展,暗中則查清了流言的源頭。
梨央宮的曹貴嫔,戶部尚書的女兒,三年前入宮,以昌甯帝後宮妃嫔的資曆,她還算個‘新人’。自三年前大選過後,陛下沒有再挑選嫔妃的意思,之後宮裡也沒進過更新的新人。
一個新人,竟能得知當年接生穩婆說了什麼?
都是聰明人,昌甯帝立刻知道妻子的意思,點頭應道:“依你,剩下的事你與母後商量。”
***
九月初旬。
宮裡的流言被壓得嚴嚴實實,隻在後宮前朝貴族之間流轉,還沒真正流入民間。
容清樾早在永宜公主和太後嘴裡得知的這些事,但不知曹貴嫔以及她身後那些人的真正用意是什麼,她不打算把心力放在這上面。
九月十二日一早,容清樾畫了面,挑了一件青綠色的衣裳,戴上帷冒就要出門去。
應酬一夜醉得不想回家的謝無呦斜躺在床榻上,迷蒙着眼,咕哝問道:“不談一談宮裡那些東西?”
“不談。”容清樾系好帷冒上,回身看她一眼,“今天有個重要的事,要出去一趟。我讓嬷嬷給你煮了醒酒湯,喝了趕快起來,别把床熏臭了!”
“哎呀,我就樂意多躺一躺你這香香軟軟的床。”謝無呦無賴似的在上面滾了幾圈,“你要去哪啊?”
見她真要出門,謝無呦叫住她問。
容清樾已走至門前,一手搭着門框,任由孔氏唠叨着給她披上氅衣躲風,回道:“金玉閣。”
謝無呦一下想到那日她回來後第一次碰面,她給了店家一張發冠的圖紙,想來是給哪位男子定做,又甫一想到她後院住着那人,七月才不顧危險救過人家呢。
“緣是給緒公子定做的,你這主意定得倒是早。”
容清樾透過薄透的紗望過去,不覺自己的主意有什麼不合理:“他是個半大的孩子,在這北晉無人看管,及冠是人生大事,總得有人為他主持。”
“照你這麼說,”謝無呦才不管她的冠冕堂皇,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到底是把他當做什麼?”
“弟弟。”容清樾不曾卡頓,直說道,“他比我小五歲,正合适當弟弟。”
“哦——”尾音拖長,謝無呦已套上鞋,府裡沒外人,着淨白裡衣蹦跶到她旁邊,揶揄道:“那你将他當弟弟,怎麼不直接向陛下說你與他有緣,希望認他做義弟呀?”
容清樾隔着簾子睨她。
幾秒過後,謝無呦自動投降,也知道她所說的‘義弟’隻能是個玩笑,和敵國皇子拜把子,就算容清樾同樣,朝堂上的那些不得一人噴上一口,往後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我知道你心智堅定,可還是得小心,這李緒長的可是張能霍霍人心的臉,說不準你哪天真跨出你自己定下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