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玳玳難得的體諒,也是闊别已久的體諒,而這份體諒,拘謹的像對個陌生人。
莫名的,尉遲長雲心中有些刺痛,兩人偶爾的眼神交彙,讓這份陌生形成一堵無形的牆,給彼此間劃清了界限。
還好,刺痛感并沒有持續太久,師徒二人被幾聲痛哭流涕給打斷了。
月織在樂遊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回來尋找尉遲長雲,見尉遲長雲無恙,旁若無人的投進他的懷中嘤嘤放聲嚎啕:“聖上,您可下死月織了。”
在所有看好戲的國主跟前,氣氛更尴尬了。
作為最多餘的人,聞玳玳很有眼力勁兒的自己撐起身子,拿起劍,模樣蕭然又有些虛弱道:“聖上,民女想去看看蒼旻。”
沒等尉遲長雲說行或者不行。
聞玳玳已經挪開目光,叫上樂遊,拖着疲累的步伐出了石門。
淩遲之刑被迫中斷。
上萬遺孀家眷,已經被護送下山。
蒼旻由天火衛重重看守,暫且被安置在茂密樹林中的死角。
蒼旻,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山山見聞玳玳還是來了,慶幸又欽佩尉遲長雲的先見之明。
眼下密林中全是自己人,就算真聞玳玳動了手,誰也不敢亂說出去。
所以,直接從行刑官手中拿過刀,迎上去一遞:“聞大當家,動手吧。”
聞玳玳沒接:“淩遲之刑,是三千刀?”
山山老老實實回:“主上說,這次要至少一萬刀。”
聞玳玳見山山沒有像蘇白一般奉勸自己,湧起一種不太确定的預感,需要被證實“聖上知道今日修歲會來。”
山山:“是,修歲遲遲未抓住,紫殇餘孽六年内也未能除盡,若修歲想複仇,僅憑他一人之力,面對聖上如今的地位,無疑是難如登天。拯救蒼旻為借口,暗中聯合紫殇餘孽,策劃一場針對聖上的暗殺行動。聖上深知修歲的複仇決心,懂得聞大當家報仇心切,更要還那些遺孀們一份公道。所以,以身入局,将自己置身險境,一面讓遺孀家眷們看到該看的,平息怒火。随後,故意中修歲的計謀,順勢将所有人送下山,以此為契機,一面又能讓聞大當家親手對蒼旻施刑,徹底了結這段仇怨。”
聞玳玳靜靜聽完,接過來帶血的刀,萬般情緒湧上心頭:“聖上,還真是深謀遠慮。”
山山:“是聖上太了解聞大當家,也太在意聞大當家的感受,聖上今生所願便是聞大當家安枕無憂的活着。”
既如此。
聞玳玳握緊了手中的刀,一步步走進已經暈厥在牢籠中的蒼旻,蹲了下來。
天火衛用涼水将蒼旻潑醒。
漆黑的眸子猛因為劇痛睜開眼,發現聞玳玳舉着刀,就那麼目光空洞的盯着自己。
他張了張嘴,發出沙啞的:“呆呆。”
情緒沒有半分松動。
痛苦與恨意交織,如同無盡深淵,
聞玳玳從身上撕下一塊布,給蒼旻遮住眼睛:“蒼旻哥哥,看不見,就不怕了。” 她繼續說道:“聞氏族人,共計二百一十七人,妹妹要的也不多,二百一十七刀。”
不用四目相對,或許是聞玳玳對蒼旻最後的仁慈。
蒼旻并未移開遮擋視線的布,即使遭受淩遲之痛,他也未曾服軟求饒,依然倔強而傲慢地堅守着自己的立場:“尉遲長雲真是天真,以為用一萬多刀的酷刑,就能抹去本王為宏圖霸業所立的豐功偉績?隻是可惜,聞玄知當時若不心軟伸出援手,擔心本王會在機關中喪命,他也不會因此被本王牽連,最終成了本王的替罪羊,而你的娘親,也不會殉情。你盡管動手,本王絕無半點悔意。”
像是一種鼓勵。
爹爹、娘親,前世的煉獄,今生的孽海,揮之不去的,清晰的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殘忍回放。
聞玳玳的動作很輕柔,每慢慢割下他身上的一片肉,就會欣賞一番,完不完美,厚薄是否均勻。
蒼旻比想象中更能忍,在她将二百一十七刀割完後,他愣是一個聲音都沒有發出。
聞玳玳用刀劈斷他已經剩下白骨森森的一節手臂:“蒼旻哥哥,就算你把話說的再難聽,妹妹也不會給你個痛快。畢竟你的孽,可不隻是鬼膺村。”
刀扔進山山懷中,聞玳玳有些體力不支的從牢籠中出來,喉嚨間似乎有什麼堵住,想吐又吐不出來。
蒼旻嘶啞的叫住她,傲氣仿佛在她的二百多刀中,消之殆盡:“呆呆。”
聞玳玳站住。
“你…..有沒有….。”
“蒼旻哥哥,這個時候,問這些,不覺得可笑嗎?”
聞玳玳怎麼走出的樹林不知道,或許是一直壓着火,将體内焚燒五髒六腑的圖又重新給逼了出來。
好不容易撐着走遠了,眼前一黑。
等她再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的,以恍如隔世的姿勢,趴在比她更衣衫不整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