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書院萬卷樓的莊卿的書房,是冷時的痛苦回憶之地,也是陸夜這幾日和莊卿女娲補天各種謊言的地方。在知道莊卿識破冷時的身份的時候,陸夜認為尚可理解,但是莊卿這幾日一直問話,那可就是秋後算賬的意思了。
“實不相瞞,這幾日我也沒能見到冷按察。”陸夜靠着書架,優哉遊哉地把手上的一本花花綠綠的閑書給關上,“那句話怎麼說的?好像是時間到了,該來的人自然會來的。”
“鹿女失聯,三水莫名奇妙休學,冷時更是下落不明。”莊卿盯着他,“都過去七日了,沒有一個人提到他們。”
“我每日朱提園的事情夠多了,哪裡還有空關心她們。你聽兄弟一句勸,别想不開去摻和冷按察的那堆事情。”陸夜真心實意地勸谏他。
莊卿想要從陸夜的神色中探出些許蛛絲馬迹,卻隻見牽連不斷,若斷若續,好似鏡花水月,若隐若見。生意人一向最為機警,何況陸夜還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不願意開口的事情,自然會面上和和氣氣,嘴上滴水不漏地想方設法遮掩過去。
雖然也是總角之交,不至于為小事傷了感情,但是在莊卿看來這并不是小事。兩人正在這裡僵持着,隻聽得門外有人敲門。陸夜立馬把花裡胡哨封面的閑書放到書的最下面,坐得端端正正。
莊卿心領神會地看着他坐好後,才起身去開門,陸夜也準備趁機離開書房,畢竟在這裡天天滴水不漏實在是過于為難人了。但是看到進來的人的時候,莊卿和陸夜都猝不及防地愣住了——是身着瑞鶴暗紋白衣的風鶴,背後并無随從,獨自一人前來。不知他在門外是否有過偷聽,這進來得也太挑時候了。
莊卿按照禮節給行禮:“不知風鶴按察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自然為了你的恩師桑苎翁的仇人而來,我還是進來說話的好,隻是以私人身份前來,不必多心。”風鶴毫不客氣地踏入書房,“禮節就免了,陸園主也不必回避,我就直接說了——我們抓到冷時了,而且這個案件和你的表姐莊蘭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聽到這番話,莊卿真是對此茫茫,百端交集。陸夜也難得地露出了驚疑的神色,愣愣地看着風鶴,不覺呆住了。
在另外兩個人都看不見的視角盲區,陸夜悄悄地把書房的門虛掩着,瞟了一眼外面的人。然後他背着手,對着接應做了一個雙手十字交叉的手勢。接應的人接收到信息,立馬蹑手蹑腳地離開了萬卷樓,放走了一隻腳上有傷痕,系着一個信件的特别的黃莺飛向雲霄。
對于二人的表現,風鶴非常滿意,然後對于冷時的罪狀一一數來:“冷時作為風雩閣的前任按察,并沒有盡到按察的責任,反而引起了江左更大的動亂。我現在有合理的理由懷疑她從長安回歸江左的目的是引起騷亂,而鹿女雖然一直在益州,但是離長安也比較近,她倆很可能是一起合謀。”
“證據确鑿者,自然應即随時查拿。可否有證據?”陸夜問道。
“我們人證物證具在。桑苎翁的傷口與冷時的刀劍所創的傷痕極其一緻,而且鹿夢院也有人親眼看到她入内。鹿女莊蘭,幫助冷時僞造身份,進入江左城内,自然是幫兇。”
“桑苎翁的屍身今在何處?”
“逝者如斯,自然是入土為安。今日冷時一事,與子衿院長的蕭山書院的名聲環環相扣,自然還需要子衿院長出面作證。”風鶴話題一轉,終于把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作證?”莊卿對于這個莫名其妙的作證實在是難以理解。
“子衿院長在江左名聲若日月,又是桑苎翁的得意門生。此案子衿院長出面作證冷時喬裝打扮成秦竹進入蕭山書院目的不純,風雩閣自然也會盡全力将鹿女從中摘出來——畢竟目前風雩閣裁斷冷時才是主謀,觀音廟的鏡空是從兇。”風鶴又是威逼,又是誘引甜言,可謂是不顧罪根,廣施狡猾。
這番遊說之辭,事多虛誕,不可信用,隻言片語中根本找不出鑿然的證據。說着桑苎翁是入土為安,另一種角度來看,更像是遮掩兇手留下的痕迹。陸夜自然也不可能去再挖出桑苎翁的屍身,莊卿也不可能完全不恤蕭山書院名聲之醜,莊蘭性命之危去拒絕風鶴的提議。這麼來看,風雩閣對蕭山書院倒沒有太大的惡意,隻是想置冷時于死地。
“玄鶴司知道結果了嗎?”
“此案情重大,并不通過玄鶴司的律法,已經移交給風雩閣按察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