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業成聞言笑了笑,又垂眸想了想,實在是不信這麼柔軟标緻的夏稚能當真喝的過自己,他就算和夏稚喝一樣的酒,也能壓得住夏稚才對。
“好好,不醉不歸,我說的!”徐業成立即舉杯和夏稚捧杯。
高腳杯輕輕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半個小時後,夏稚還微紅着臉給自己倒酒,對面的徐業成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說什麼,眼瞅着是不行了。
“咦,沒了?”小夏看着手裡的空瓶子,悠閑地歎了口氣,又是豪放的一飲而盡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都沒看徐業成一眼,便下二樓去尋人,“有人嗎?”
船内樓梯是木質的,一般情況下,樓梯下方連帶着整個船頭都是廚房和劃船的地方。
偏偏這回夏稚去船頭一看,之前還給他們擺放菜色的侍從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居然全都不見了,他可不會劃船,現下船又在湖中央,難不成要他遊回去?
青年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片刻,複上樓去,繞過趴在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徐業成,看都不看對方一眼,便前往窗邊。
窗外春水還涼,傍晚時分柳樹迎風浮水的畫面美不勝收,可到了夜裡便顯得有些恐怖了。
小夏看着黑漆漆的湖,又望了一下距離岸邊起碼一百米的距離,微醺的感覺都被風吹散了,這會兒清醒得要命!
——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怎麼徐業成是這樣的人啊?!還想灌他的酒,若非他酒量好,豈不是糟了?!
更何況這事兒決計不能讓陸哥知道。
陸哥本身就反對他同男人交往,常常挂在嘴邊的便是什麼自古以來陰陽才能調和,不管如何,成家立業才是正道的鬼話,若是讓陸哥曉得他差點兒吃了男人的虧,他簡直不敢想陸哥要做什麼。
左右不會是好事兒,肯定麻煩死了,夏稚可不想惹麻煩,從前父親在的時候,他什麼都不怕,可家裡現在哪裡禁得住折騰?
想到這裡,小夏深吸了一口氣,眼睛一閉,踩上了窗口,又給自己做了幾分鐘的禱告,白皙的手指一松,整個人便往湖裡面紮去。
水性一般的小夏一邊遊,一邊有些想哭,這事兒可真是太丢臉了,回去他定要立即寫決絕信,晚一分一秒都不行!
這邊小夏傷心又後怕地步行離開了湖心亭,渾身濕漉漉的在大街上招了個人力車便道回夏公館,期間還連打了三個噴嚏。
另一邊湖心亭旁邊的岸上,在他離開沒多久,便有無數的巡捕房拿着手電往湖面上探照過去。
光束猶如一道道金色的牢籠鐵欄,齊齊落在湖中心的船上。
岸上,有兩匹馬一前一後的抵達岸邊,為首之人停駐馬後,便對湊到身邊來的湖心亭飯店老闆做了個手勢。
那老闆連忙點頭,回首便對着自己的下人們喊:“去把船開過來!真是不要命了,陸總長說了,船上有十惡不赦的逃犯,必須抓到!”
霎時間無數條小船向着花船劃去。
岸邊的陸開疆原本還在看,很沉得住氣一樣,可下一秒劉副官就看上司不知道又發什麼瘋,叫來一條小船,自行劃去湖中心的船上。
可見是一秒都等不了。
劉副官想跟着去都沒能跟上,就在岸邊焦急地看,一面學着洋鬼子在胸口畫十字,一面喃喃自語:“可千萬别出事,千萬别出事。”
他們是一到天津就直奔夏公館去,發現夏稚不在家,便去徐家找人,後來通過徐家下人得知晚上在湖心亭定了酒船,他們又緊趕慢趕的過來,可時間到底是不夠,這會兒天都完全黑了,又聽酒船的老闆說徐家的少爺專門讓所有人把船開到湖中心就離開,這不明擺着要做那檔子的事兒?
若是成了,劉副官不敢想二爺有多暴怒,二爺似乎是把夏三當兒子,原本就不同意夏三同男人好,更别提更親密的接觸了,時常還念叨着要給夏三介紹小姐,說夏三這個年紀該結婚了,他不能辜負夏叔叔的托付。
這……這要是二爺一上去,看見夏三公子正被……正在……那也太恐怖了!
劉副官很懷疑二爺是不是要當場拔槍斃了那位徐業成。
劉副官這邊正在頭腦風暴,想着若是那位徐業成死了,好不好處理,卻沒想過不出幾分鐘,就看見風平浪靜的湖面上是回來的陸二爺。
“二爺!怎麼樣?!”劉副官連忙迎上去。
陸開疆淡淡的,點了根煙,一邊上馬一邊對劉副官道:“把徐業成丢進巡捕房牢裡關着,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放,你親自去看着。”
說罷,陸開疆手臂一拉缰繩,轉身就要走。
劉副官連忙追問:“那二爺您去哪兒啊?您剛回來也不回家裡去看看嗎?老爺子方才不是來了消息,讓你早點回去?”
陸開疆擺了擺手,沒人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隻見陸二爺鞭子一甩,價值高昂的汗血寶馬便瞬間竄出許遠,留下一個高大漆黑的背影。
與此同時小夏總算哆哆嗦嗦回了公館。
他家沒人,二哥不知道是不是又出去賭馬了,好在下人們還醒着,給他房裡的浴缸放了熱水後,王媽還說給他煮碗面吃。
小夏站在浴室裡把衣服脫了個亂七八糟,一邊乖乖跟王媽說‘辛苦了’,一邊抽了抽鼻子,連忙鑽進浴缸裡躺着。
浴缸裡的水嘩啦啦溢出去,瞬間打濕福建運來的瓷面地闆,在歐式壁燈的昏黃光色下,溢出的水都被照耀得像是仙境一般,圈圈繞繞,波光粼粼。
夏稚也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水不熱了還拉了拉手邊的繩子。
這繩子連接着下面的下人房,一扯便有鈴響,下面的人就知道他要加熱水。
隻是也不知怎麼回事,方才還清醒的腦子,這會兒越泡越覺得酒勁兒上來了,讓他暈暈乎乎的,渾身沒有力氣。
小夏覺得這感覺也沒什麼不舒服的,便繼續躺着,直到門外傳來‘叩叩叩’的敲門聲。
格外的響亮利落,俨然不像是家中老仆的架勢。
可這會兒小夏腦袋不清楚,也就注意不到這些,隻軟綿綿的開口說:“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