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璃捧着饅頭大哭,幾個月前她還是個無憂無慮地相府小姐,在山莊參加小姐妹的訂親宴,憧憬着自己出嫁那一天的光景,而幾個月後,自己卻孤身一人,蓬頭垢面地在不知名的小樹林裡啃着冷硬的饅頭,劉璃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
可憐的小火苗終于支撐不住被風吹滅,四周的黑又濃重了幾分,劉璃睜着淚眼朝樹枝縫隙中望出去,今晚天空中沒有月亮。劉璃擦掉眼淚抱緊自己,閉着眼睛縮在最角落,她把包袱裡的衣服拿出來全包裹在身上,還是覺得冷,從裡到外都覺得冷。
淩晨開始樹林裡下起小雨,劉璃昏昏沉沉醒來,感覺手腳發燙,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貼在身上,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應該病了,接着暈了過去,等再醒來時,已經豔陽高照,身上衣服半幹不濕黏在身上異常難受,嗓子像吞了火爐,火燒火燎幹咽都疼。劉璃動動僵硬發麻的手臂,推開蓋在身上樹枝,扶着一根稍微粗壯的樹枝借力爬起來,必須下山去城裡找大夫,她可不想成為城外山坡的一具無名女屍。
不知是否老天故意與她作對,放晴不到半日,烏雲又開始重聚,很快下起雨,劉璃磕磕絆絆好不容易到了半坡,再往前有一個荒廢的涼亭,劉璃想上去先躲會兒雨,卻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倒下去。
短短幾天内又一次暈厥,劉璃已經不奢望還有好運氣可以死裡逃生,但閻王殿似乎還不想收她,所以當劉璃再次睜開眼,見是一處普通農居時,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還不錯,起碼不是普陀山。
忍住渾身疼痛掙紮起身,見床頭櫃上放着茶水,劉璃不管三七二十一連喝了幾杯緩解喉嚨的不适,此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換上了幹淨清爽的衣服,包袱放在床尾,東西全都在。
劉璃抱着包袱坐在床上思考片刻,站起來準備出門,剛打開門,門外正巧有人要敲門進來,伸出的手還沒放下去,劉璃見到門外的人吃了一驚,隻聽見他說:“你醒啦?劉小姐。”
劉璃見門外隻有他一人,讓開身請他進來。
沒想到在這裡會遇見故人,劉璃一時不知說些什麼,最後還是裴松先開口:“你高燒昏迷了兩天,現在感覺好些了麼?”
劉璃點點頭:“是你救了我?”
裴松在桌旁坐下,像偶遇老友般閑談述說近況:“我去城郊辦差,回程恰好在涼亭避雨,見有一人在附近暈倒便順手救了下來,”裴松給兩人倒了杯茶,其中一杯端到劉璃面前,“沒想到是你。”
“你也是出來辦事嗎?”裴松瞥了一眼劉璃的包袱。
劉璃苦笑,這裡離普陀庵很近,也難怪裴松會誤以為自己到山下辦事。
“我是逃出來的。”劉璃覺得在探花郎面前還是不要說謊比較好。
“果然。”裴松毫不意外。
“......你會抓我回去嗎?”劉璃問道。
“我又不是青天司,也不管普陀庵,抓你幹什麼。”裴松擡起手撐着下巴,好笑地看着她。
“謝謝你救了我。”劉璃真誠地道謝。
裴松打量了一下劉璃消瘦的臉,這些日子肯定受了不少苦,一代佳人就此落魄,着實有些可惜。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裴松問道。他知道當初是太後出面,免了劉璃的流放和奴籍,去普陀庵是對她最好的保護,最起碼在那裡平安到老是沒問題的,但若劉璃不願待在那裡另說。
“我要去江淮。”劉璃說道。
“去江淮?”這個回答讓裴松有些驚訝,“你外祖父不是在漢中嗎?你不去投奔他們?”
“我先去江淮,之後看情況再去漢中。”劉璃回答。
裴松抿了口茶,但很快放下,在這個偏僻的農居,就不指望能有好茶。
“我之前跟你說過,江淮是個好地方,有美景、美人和美食。”裴松壓下嘴裡的茶味說道。
“記得,我說過有機會會去的。”似乎是想起以前,劉璃露出淡淡的微笑。
“未得琉璃金銀翠,閱盡繁華亦枉然。當初我寫下的時候,就在想你與江淮景很相配,美人配美景。”裴松的神情似在回憶。
“原來這句詩是你寫的?”隔了這麼久再聽到這句詩,有種恍如隔世之感,劉璃隻能苦笑。
初聞似解詩中意,再聽已無當年情。
“是啊,當初跟同窗鬥詩寫的,還赢得了一壺酒。”裴松得意一笑,還是飒爽少年模樣。
聖上欽點的探花郎,自然才貌出衆,劉璃發現裴松竟然是桃花眼,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見到裴松的情景,那年跟随太後祈福,一身白衣的裴松坐在衆人之間與孟知年對弈,這也沒過幾年,劉璃卻感覺是上輩子的事情一樣。
“孟知年現在在江淮,你是去找他?”裴松還是一如既往單刀直入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