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氏自然是想念父母,沒多想就問:“你要去漢中巡察嗎?”
劉禮道:“我京中事務脫不開身,就你和璃兒回去玩幾天,到時我會派人去接你們的。”
小胡氏看着自家相公,心下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還未說話,就聽見劉璃在旁邊說:“爹爹,我們可以接外祖父他們來京城呀。”
劉禮摸摸女兒的頭,“山高水遠的,天氣還這麼冷,老人家在路上怎受得?”
小胡氏終于覺察出不對勁了,看着劉禮:“确實好幾年沒有回去了,不過不着急,等開春天氣好些了,我們再一起回去吧?”
劉禮搖搖頭,說:“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們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劉璃有些着急,還想再問,被劉禮止住,“璃兒聽話,等京城春暖花開,爹爹會派人去接你們的。”
除夕一過,新一年第一次朝會,原以為會是像往年一樣互相恭祝平順安康,卻沒想到迎來的是驚心動魄的問責。
幾個部門聯合組成的秘密專項調查組,在新一年的朝會上,當廷回禀攔轎之事,衆臣沒有想到,事情竟然要追溯到先帝内亂時。
調查組由青天司為首,青天司司長郭察當庭回禀:“經過幾個月的摸查,調查組将幾處發生的攔轎事件合并對照,發現這批攔轎之人有兩個共同點:一是他們都來自江淮一帶,攔轎之人大多是婦孺、要麼是乞丐、要麼是失去勞作能力的人;二是他們都跟舊時江淮軍有或多或少的關系,或是軍屬,或是親朋,或是當初投降的淮南軍老散兵。”
“他們互相之間并不認識,但都在陳述同一件事情:當年的淮南軍北上并不是要謀反,而是接到朝廷要收編淮南軍的指令,所以淮南王命薛将軍率軍北上,以示臣服。但還未近京城,便被北上的鎮南軍和左右将軍合圍。”
朝堂之上立時炸鍋,大臣們紛紛交頭接耳,老臣們都仍記得很清楚,當初朝廷采取懷柔政策收編淮南軍,沒想到淮南軍北上途中叛變謀反,先帝當朝下令迎面痛擊淮南軍,不過幾日時間,便将淮南軍瓦解。
内亂之事過去這麼久,沒想到還有重提之日,且是如此颠覆性的說辭,衆人議論紛紛,最後都将視線停在衆臣之首的丞相劉禮身上,當初站出來揭開淮南王狼子野心的就是他的父親劉景。
劉禮站在大殿之上,他的面前是當朝皇帝,他的身後是當朝衆臣。他低垂雙眸,面上看不出什麼表情,聯合調查組既然能當庭上奏此事,自然是獲得皇上默許,而且查出來的東西肯定也不止這些。當年之事早在先帝時就已塵埃落定,況且他的父親劉景也在淮南軍崩散後幾年病逝,此事他無須表态。
皇上一臉平靜,坐在上首觀察衆人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換了個姿勢,語氣平穩地開口:“諸位愛卿安靜。”
朝堂上立馬安靜下來,皇上看了郭察一眼,郭察會意,繼續彙報調查出來的結果。幾個調查組成員按着司長郭察的彙報,陸續呈上證據。他們也沒想到,查幾個膽大妄為的攔轎之人,竟能牽扯出當年内亂之事。在初步彙報獲得皇上準許之後不敢怠慢,馬上調撥專組前去江淮調查。
當年淮南王在江淮一家獨大,很多老人仍記得當年淮南軍之事。調查專組很快順藤摸瓜,尋到了一個由淮南軍老兵彙聚起來的村落——懷南村,村裡皆是因戰争而失去勞動能力的老兵和他們的家人。
郭察的聲音在朝堂之上擲地有聲:“臣率衆人在懷南村居住了兩個月,找到了許多淮南軍遺孤和當時的軍令政策。該村建于淮南軍潰散之年,懷南村的村長是當年收編在淮軍薛平一麾下的一個小隊長。據他所說,當初接到趙王爺指令,淮南軍整軍北上重編,卻在半路受到圍剿,奮起反抗恰恰又做實了謀反的罪名。全村力證當年淮南王趙路偏居一隅,并無謀上之舉,但向上陳願都石沉大海,不得已采取進京攔轎的方式,以圖平反。”
“懷南村村長及一衆謀劃之人均已收押在青天司,聽後發落。”
說完郭察親自呈上最後一個證物——全村人的血書證詞。
皇帝的心情非常糟糕,但是表情非常平靜。
此時有大臣站出來:“皇上,茲事體大,如果說淮南王當初并無謀反之心,那淮南軍北上之事就另有隐情,說明真正的幕後之人還未找出!”
又有一人從列隊中出來:“皇上,當年之事先帝已有論斷,如今突然出現有組織的攔轎鳴冤,而且差點出人命事故,如果說沒有幕後之人在操縱很難令人信服。”
“如果說當年之事确實另有隐情,自然要還民一個公道。如果說是有人借當年之事别有用心,更要摸清底細,肅清不正之風。淮南王是勤王還是謀反,事關史書記載,須有一個說法。”史官很負責任的說。
皇帝坐在上首,俯視着臣子們,視線一個個掃過。年輕的君主在想什麼,已經沒有人能夠從他的表情中判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