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終于回歸安靜。
邬盼南輕輕地閉上眼睛。
邬楠平日裡是個混世魔王,連向梅都拿他沒辦法。他就算要星星要月亮,向梅恐怕都會搬個梯子去摘下來。
家裡什麼好東西不是緊着邬楠?就算有兩個雞蛋,也得讓邬楠挑剩了她才有得吃。然而邬楠壓根不喜歡吃雞蛋,家裡索性便不買了。
邬盼南以前很羨慕邬楠,因為他能輕而易舉獲得爸爸媽媽全部的愛。
“混小子”?她如果敢這麼說一句邬楠,恐怕迎接她的就是向梅的巴掌了。
到底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明明有這麼多蛛絲馬迹,她以前卻始終理不清。
她睜開眼,就連眼前冒着熱氣的水餃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
邬楠狗腿地倒了杯水,放在邬盼南面前。
邬盼南一口飲盡,說了句:“無事獻殷勤。”
“非奸即盜?”邬楠得意地說,“這題我還是會的。我中考好歹考了360分!”
“滿分720,你還挺驕傲?”邬盼南不鹹不淡地嘲諷了句。
“我考兩回不就滿分了嗎。”邬楠把水杯放到一邊,小聲嘟囔道。
自從離家以後,邬盼南和這個弟弟就沒再說過幾句話。隻不過每次她打電話回家,向梅三句不離邬楠,所以她對邬楠的近況有所了解。
邬盼南問:“你為什麼會接這檔綜藝?”
“媽給接的。我本來拒絕了,因為聽說綜藝裡還有我的前隊友。”邬楠暴躁地抓了把他的紅頭發。他是成績不好,又不是蠢,隻有他媽還以為他是當紅炸子雞呢,上這個節目完全就是當靶子。
“你和何蘇澤絕交了?”
“哼,不提也罷。”邬楠在床邊的陪護椅坐下,雙手抱胸。
“那你後來怎麼又答應了?”
邬楠卻沒再回答,而是換了個話題:“聽說媽要讓你去相親?”
邬盼南順着他的話回答:“是啊,怎麼了?”
邬楠一臉便秘的神色:“你可千萬别答應。”
夢裡面關于邬楠的片段不多,他似乎對于向梅的陰謀并不知情。邬盼南存心要逗他:“為什麼不答應?男方給三十萬彩禮,有房有車,我嫁過去也不用再打工,生幾個娃享清福就行了。”
這是向梅的原話。
邬楠咬牙切齒:“你才幾歲啊就這麼着急把自己嫁出去?那是什麼龍潭虎穴你知道嗎?我又不是不能賺錢養你!”
雖然這話他講得沒什麼底氣——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工作進賬了。
他的腦海裡閃過一些超出他認知範圍内的畫面。
“發燒發到四十度,要不要送去醫院?”先是邬漢生有些怕事的聲音。
接着是向梅:“要送你送,我是不會管她死活的。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因為她,我們一家像耗子似的躲躲藏藏。吃我們的穿我們的,簡直就是個讨債鬼!”
向梅繼續說:“她要是命大的話,就把她嫁人了。我總覺得小宜介紹的那個綜什麼不靠譜,萬一何家的人在電視上看到了呢?我看趙家莊的就挺好的,給三十萬彩禮呢。雖然房子是農村的土坯房,車是輛小三輪,好歹也算有房有車!我難道有說錯嗎?”
趙家莊的那個兒子他見過一回,四十好幾了。年輕的時候吃喝嫖賭結了仇家,被人一棍子打到腦袋上給打傻了,現在成天歪着個頭看人,嘴角歪斜。
他姐哪怕再落魄,配這種人?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是自己瘋了還是向梅瘋了。
“盼南雖然瘦,嫁去婆家不太好生養,可是長得還算水靈,你再跟那邊擡擡價,多薅一筆。那鳥不拉屎的地方,進去了可就别想再出來,諒他們也找不着。”
在他們眼裡,邬盼南隻是用來換彩禮錢的商品。邬楠的一顆心像在井水裡浸過一般,哇涼哇涼的。
所以他臨時變了卦,讓向梅接了那檔綜藝。他的想法很簡單,如果他姐出名了,爸媽應該就不會如此肆無忌憚了吧?
他不想把具體細節搬出來髒了邬盼南的耳朵,隻是說:“你考慮一下那個綜藝吧,我去網上查過了,那五十萬片酬是打到你賬上。到時候媽就不會拿結婚的事情為難你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邬盼南覺得好笑,真是個天真的小孩。向梅不會為難她?她才不信。
不過有人關心的感覺還是挺好的,她沒有拒絕邬楠的善意:“我去那個綜藝就是。”
她本來就沒打算不去。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敵在明我在暗才是正解。
這一次,她要讓所有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邬盼南沒有再說什麼,輕輕歎了口氣,把保溫桶推到一邊:“我餓了。”
“我去樓下買!你想吃什麼?”邬楠得到邬盼南的保證,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落地,自然是有求必應。
“小米粥吧。”
吊瓶裡面正好沒水了,邬盼南拔掉針頭,往衛生間走去。
“邬楠。”邬盼南突然回頭叫住他。雖然之前覺得弟弟一點也不可愛,可是到頭來居然隻有他是在真心替自己考慮。她有些唏噓。
邬楠還在坐在原地,被她盯得有些發毛,梗着脖子道:“幹嘛用那種慈愛的眼神看我?沒見過帥哥啊?沒見過我的限量版AJ啊?”
說着把腳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