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在耳邊轟鳴,連城粗線的雨條無情地鞭打着地面,砰,雨聲中忽然爆出一聲槍響,高峻霄和羅裕東對視一眼,立刻撒腿狂奔。
一個癱坐在地上的特務映入眼簾,對面是握着配槍的翁副官。禮堂裡的官兵紛紛扒在玻璃上,八卦的想看到更多情況。
“蔡軍長,你被赤化了!你竟然同情g黨。這是對黨國的背叛!”張充指着蔡局長的鼻子怒斥。
“收聲(閉嘴),打靶佬。”翁副官目露殺意,手指緊緊扣着扳機。
蔡軍長從側方走出來,壓下副官的槍口:“倒底誰背叛了革命?聯俄聯g的政策早在民國初年就提出來了。你要是不信,就去中山陵看看先生的親筆手稿,白紙黑字都在那擺着呢。”
張充眼底閃過一絲掙紮,幾秒後好像又想起什麼,他大聲駁斥:“現在南京才是唯一代表中國的合法政府,g黨憑什麼對日宣戰,到時候誰來代表中國對抗日軍,難道就靠他們破破爛爛的六萬紅軍?”
“為什麼不行,守護國土人人有責,他們同樣是中國人。眼下國難當頭,國人不應以黨派加以區分,當以同胞的身份一緻對日宣戰。”蔡軍長據理力争,“我同他們打過仗,以我的愚見,紅軍無論組織度,還是戰術戰略都是國内頂級的,也該讓日寇試下跟紅軍打仗的滋味,長長記性。”
“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明明是你自己指揮不行,在江西屢戰屢敗,軍部不處罰,無非念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張充雙眼泛着血絲,出言不遜。
高峻霄敏銳的察覺到他今天狀态很不對勁,張充一向内斂,哪會如現在這般歇斯底裡,先是不顧熊司令的臉面,沒有證據當場抓人,然後對着大自己好幾級的上峰講狂話,他想死嗎?
“呵呵,說的好像你們中.央軍赢過一樣,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哦不,你們裝備還比我們好。”羅裕東陡然發聲,紮心的事實狠狠一巴掌甩在張充臉上。
張充臉憋得通紅,聲音大的像是要說服自己:“你們這些軍閥懂什麼。真正心系抗日的隻有我們南京政.府。g黨宣戰隻是口頭上叫叫,呈威風而已,真打起主力戰場還得靠我們中.央軍。”
“啊對對對,我們都是破破爛爛的舊軍閥。隻有你是黨國的忠犬,委屈你待在這了。”羅裕東不耐煩的下了逐客令,“剛剛在電話裡,果佬把涉及上海淞滬司令部的g黨調查權轉交給在下,你可以滾了。”
“不可能!”張充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真的,我就在邊上,張股長,把人放了,請先回去吧。”高峻霄比了送客的姿勢。
“股長,果佬都發話了,咱們回去吧。”cc的特務面露難色。
張充惡狠狠的瞪了高峻霄一眼,突然一把勒住李盛,用槍頂着他的腦袋說到:“行,我走,但李盛必須帶走。”
危急關頭,一直沉默的李盛竟然開口嘲諷:“張充,你有病。”
“你們g黨才有病,都是有你們在,南京才一直沒法對日宣戰。”張充企圖用這些話術欺騙自己。在一旁的高峻霄眼皮一直跳,總覺得哪裡不對。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死了也清清白白,不像某人憋屈無處發洩,隻能自己騙自己。”李盛無所謂的笑笑。
瞎說什麼大實話,高峻霄無奈的搖頭,被這一刺激,張充氣得一槍托砸在李盛的腦門上,鮮血立刻順着臉頰淌下,他對着李盛怒吼道:“你别太嚣張!證據已經在路上了。”
“張充,放下武器,果佬不止把調查權給我了,還有對你的處置權。你現在離開,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否則别怪我不客氣。”羅裕東呵斥道。
“張充,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放人!”熊司令有了底氣,一揮手,幾名士兵将張充他們圍住。
潮濕的空氣像是一層看不見的膜,裹的人喘不過氣來,不對勁,很不對勁,高峻霄在心中反複咀嚼張充的話,證據已經在路上了,那他什麼不等證據石錘了再來拿人?他倒底有什麼目的?
轟隆——心念電轉,高峻霄明白了,他不由暗罵張充卑鄙,一個健步沖進包圍圈,猛地将張充和李盛同時撲倒在地。
砰,砰,砰……彈殼落了一地,三人也扭打成了一團,李盛不甘示弱,用手铐鍊條死死勒住張充的脖頸,掙紮中張充擡起右臂,再次瞄準了李盛。
電光火石間,高峻霄一下壓在張充背上奪槍,砰,他登時感到一陣劇疼,但他來不及思考,身形一晃,險險躲避了張充的拳頭,一腳踹向了張充的腹部,張充應聲栽倒。
衆人沒有料到張充居然會如此瘋癫,一哄而上将張充壓在地上,任由他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這邊制服了張充,熊司令馬上轉過頭來招呼士兵,要将高峻霄送到醫務室。
“阿霄,你受傷了。”黃小仙最先沖過來捂住他的傷口,鮮紅的血珠子從指縫裡滴落,高峻霄順着他的目光瞥了眼自己的傷口,還好,小傷,肩膀被子彈擦中而已,沒破相就行。
高峻霄大口喘息幾次,借着黃小仙的勁站起來,但沒去醫務室,反而撥開人群,來到張充身前,猝不及防的砸了張充一拳。
鮮血立刻從嘴角溢出,張充懵了,高峻霄卻不肯罷休,上前揪住張充的領子,又給他補了兩拳。
許是高峻霄氣場太盛,周圍沒一個人敢上前拉架,終于張充回過神來,憤怒地咆哮:“艹,你也是g黨!”
執迷不悟,高峻霄顫聲說道:“還沒醒,蔣校長就算地位再穩固,南京也不會宣戰。這是經濟與國力的差距,跟中國有多少黨派沒有半毛錢關系。”
張充冷冷的偏過臉裝作沒聽到,高峻霄解開衣領的扣子,接着罵道:“你想找死就死遠點,沒人稀罕你,但如果你想利用你的死,幫南京扳回一局的話,就太天真了。”
話音剛落,張充立刻變了臉色,連帶着蔡軍長和熊司令都帶着耐人尋味的目光投向高峻霄。
高峻霄頂着巨大的壓力薅住張充:“路走窄了,容易走成死路。要救國,先救你自己。”
張充眼眶微紅,肉眼可見的頹廢了,他盯着高峻霄好半晌才啞着嗓子反駁:“别救我,救國。”
高峻霄松開手,撫了撫張充中山裝上的褶皺:“不沖突,我全都要。跟我去醫務室,你也受傷了。”
兩人的談話跟加密暗語似的,大家都聽得一頭霧水,還是熊司令率先發聲,用行動支持高峻霄:“快快快,送他們去醫務室。其他人都散了。”
衆人這才如夢初醒,各就各位,張充掙脫桎梏,慢吞吞的往醫務室走,高峻霄有黃小仙扶着緊随其後。
醫務室裡,高峻霄一邊由醫生包紮傷口,一邊聽黃小仙在那唱祈福咒,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調調,難聽死了。
他實在忍不住叫停:“别念了,我頭都大了。”
“好好好,那我晚點寫兩張符給你,記得燒掉後泡水喝,能幫助傷口恢複。”黃小仙哄道,“陰公啊(作孽啊),你下個月就成親了,還要洞房花燭,萬一發揮……”
“閉嘴!我肩膀受傷,又不是那啥受傷。”高峻霄哭笑不得,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剛才就不該讓他測字。
黃小仙撅着嘴,滿臉委屈:“我擔心你麼,你剛剛那麼沖動,都不考慮後果的哦。”
“我要是不阻止張充,那後果才嚴重呢。”高峻霄回道。
“咩事啊?我真的不懂,連命都不要了。”黃小仙疑惑問道。
高峻霄想起自己當下的身份,搖搖頭不願多言,黃小仙不依不饒,求了他好半天,高峻霄拗不過他的軟磨硬泡,讓黃小仙把張充帶過來,他要和張充當面對質。
話沒說完,黃小仙一溜煙的跑了,不一會就帶來了男人,高峻霄有些不确定面前腫成豬頭的男人是張充,還是看到他淺灰色的中山裝才确認,哎呀,剛才下手太重了,怪不得手疼,晚點要好好保養一下,不能讓花花擔心。
“說吧,你怎麼看出來的。”張充疑似嘴的地方動了動。
高峻霄腦中飛速運轉,怎麼看出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從張充的嘴裡套出證人的消息,想辦法截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