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脫軌的無力感,讓高峻霄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她倒底想幹嘛?高峻霄激動地指出計劃中包含餘書記一個g黨大官足夠了,幹嘛要多拉一個伍豪下水呢?狗特務聽到伍豪的名号,兩隻狗眼都發綠光了。
還有什麼勞什子的明,這又是哪路神仙?玩這麼大,她有本事收場嗎?非得把她自個也搭進去才甘心?
面對一連串尖銳的質問,清澄小臉憋得通紅,嘴巴微張卻一個字都沒說出口,轉過頭飛快的抹了下眼睛,數不清的委屈都壓在眼底。
喉嚨發幹,高峻霄後悔剛剛的語氣有些重,對着她的背影伸出手,又硬生生忍住觸碰她的沖動,狼狽的垂下頭,她肯定不想理自己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溫柔的呼喚:“阿霄,你餓不餓啊?”
僵在原地,高峻霄難以置信的擡頭,隻看到清澄擠出酒窩,如同往常一般介紹,自己定了熱騰騰的羊肉火鍋,給他補充元氣,還有京派大師特調的麻醬……
清澄暖暖的話語,如同明媚的陽光照進靈魂。高峻霄心疼的喘不過氣,一把攬過清澄,牢牢地将她鎖在懷裡,指節在她發絲間摩擦,唯有這樣才能讓他感覺真實。
樂觀的人時常微笑,待人溫和,不是他們不會痛苦,而是内心強大到能把苦難自行稀釋,清澄肩上擔了多重的擔子,他完全不敢想,一想就會心煩意亂,愈發厭棄自己的無能。
他到底能做什麼呢?
蓦然,李盛的提醒在耳邊響起:“你的私心得收斂,再收斂,就會發現一個更精彩的何小姐。”
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清澄的心中早有覺悟!
想通的一瞬間天地乍寬,自己既然不能同她分擔,也絕不能拖她後腿。高峻霄聲音發澀,悶悶地溢出唇齒:“花花,辛苦你了。”
“謝謝。”清澄雙手緊緊的回抱,肩頭微微顫動,直到脖頸一片濕潤,高峻霄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哭了,心底軟成一灘爛泥。
不經意間,高峻霄的氣煙消雲散,算了,她願意說就說,不願說就不說,誰還沒點小秘密。
拍拍她的後背,高峻霄決定岔開話題:“剛剛說有羊肉火鍋,真的假的?”
“真的呀。”清澄不滿的扭了下身子。
“好好,我再信你一回。還能開車嗎,要不換我開?”高峻霄擡手,輕輕用指腹拭去她的淚珠。
“不要,我的車我自己開。”清澄撩了下碎發,眼睛腫的像小金魚。
“沒問題,您請!”高峻霄幫她拉上保險帶,比了個請的手勢。在清澄的注視下,他才想到自己還沒拉保險帶。
等高峻霄扣好扣子,車子一下子沖出了弄堂,摸着撞疼的後腰,高峻霄瞪了清澄一眼,好家夥,她還有脾氣呢,什麼世道?
轎車行駛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最終停在熟悉的公寓樓前,高峻霄忍不住問道:“不是要去羊肉館子嗎,怎麼回家了?”
“哎~下什麼館子,最尊貴客人的接風宴,必須我何氏羊肉館的掌櫃親自接待。”清澄拍着胸脯保證。
帶着滿腹疑問,高峻霄被清澄領回了自己家,一推開門,他就被桌上玲琅滿目的各色肉片和蔬菜閃了眼睛,不錯,擺盤挺講究的呀。
嘿嘿,其實在家吃更溫馨,高峻霄抹了下嘴故意問媳婦,為什麼在他屋裡做道場,她是不是不想刷碗,才在樓下擺席。
“小氣鬼,我要是不想洗碗,直接帶你下館子不就行了,還不是為了方便你能敞開吃。”清澄斜眼嗔怪道。
“我開玩笑的,何掌櫃吃好喝好,您盡管拍拍屁股走人,小的來收拾。”高峻霄憋着笑,捏了捏清澄的小臉,手感還是那麼滑彈,要一直保持才好呢。
“本來就是,去洗澡,别串味了。”清澄直接甩來一包換洗衣物,語氣不容置疑。
“幾個意思,你是不是嫌棄我?”高峻霄皺起眉頭嗅了嗅自己,好像是有股海鮮味,不過他可以嫌棄自己,但何清澄不能嫌棄他。
“快洗,不然我就不把最好吃的那盤拿出來。”清澄揚起下巴驕傲的說道。
切,好東西還藏着掖着,高峻霄往浴室走了幾步突然停住了,轉頭說道:“花露水在我床頭櫃上,你常用的那款,不要客氣。”
“誰跟你客氣,走啦走啦。”清澄揉了揉紅潤的臉,努力控制表情的樣子也很可愛。
紫銅鍋上熱氣蒸騰,桌上的盤子幾乎都見了底,人間絕味還得看火鍋,山珍海味包羅萬象,高峻霄揉揉肚子覺得還能再吃點。
視線不自覺的滑到清澄的碗裡,肉涼了就不好吃了,不如……不行不行,他知道以清澄的飯量吃不了幾口啦,最後的新菜還不都得靠他清場,桀桀桀桀桀……
哎呦,後腦一痛,高峻霄猛地回頭看到清澄一手拿着大湯勺,一手端着盤餃子,他眼睛一亮接過盤子,想直接清盤。但被湯勺怼開,清澄語帶嘲諷:“餓死鬼投胎啊,下這麼多會黏住,讓開!”
在湯勺的壓迫下,高峻霄卑微的抓起一片生菜蘸醬啃,别說,這麻醬挺地道,随即詢問清澄哪家大師傅調的,他要去買點。
清澄哼着歌,将餃子一枚一枚下到鍋裡:“不用買,京派大師傅調的。”
“我知道 ,所以問哪家,哈哈,不會是你吧,自稱京派,是不是着急嫁給我了。”高峻霄笑嘻嘻的摟住清澄的腰。
“想太多。”清澄用手指怼了怼他的腦門揭秘,“麻醬是公公調的,餃子是婆婆包的,晚上記得給二老電話請安。”
“好嘞,沒想到老爺子還會這一手,我從沒吃過他燒的一口菜。”高峻霄抵在清澄腰間感慨。
清澄摸摸他的腦袋:“今天不就吃到了,而且老爺子不僅會燒京派,還會燒粵菜,他蒸的豉油鳳爪比我燒的都好。”
“他怎麼這樣呀,老了變廚神啦,他以前一出差我娘就得跟着,然後把我們姐三丢到姥姥家,我姥爺後來都煩我了。”高峻霄咽了下口水,望着在鍋裡翻滾的小白胖子,嘴裡都快趟出小河了。
“呸,姥爺為什麼隻煩你,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好好的海東青都被你薅成秃鹫了,老人家沒把你吊起來打已經很克制了。”清澄一臉哭笑不得。
“你怎麼知道這事?不是,我沒薅,我直接拿推子剃的,羽毛和頭發一樣,還會再長出來,我養禽類可有經驗了,再說之前我喂了它兩根蚯蚓,拿它點毛發,全當喂養之恩了。”高峻霄沒有一絲悔意。
清澄忽然俯身壓下來,一把掰過他的臉:“拿推子更缺德了好嗎,少給自己的惡行找理由,你也就欺負海東青不會說人話,又依仗你家生存,你以為的平等交換,其實是典型的階級壓迫,别太主觀。”
“不用上綱上線,我知道錯了,我手欠。給我先來一個,我來嘗嘗熟沒熟。”高峻霄盯着紫銅鍋,期待的在桌下搓搓手,想象熱乎乎的小餃子在嘴裡爆開,汁香……唔!燙!
吐出餃子,高峻霄哈了哈燙到的舌頭,幽怨的目光轉向清澄,抱怨她都不吹吹再喂。
“好,我給你吹吹。我還當你不怕燙呢,下次記得提前說,我可猜不到你心思。”清澄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燈光打在她頭頂,使她的臉龐更加神秘。
高峻霄也陪着笑臉點頭,好漢不吃眼前虧,沒什麼好争辯,隻是她的頭上好像缺了點什麼。
月光灑在巍峨的雲峰上,江西的山多雲霧,比起别地總多了幾分道骨仙風,崎岖的山路上有兩人正在做道别,兩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錢同志,前方就是蘇區的關口,咱們就此别過。”瘦小的男子向另一人伸出手。
男人立刻握上去:“餘書記一路順風,待革命成功那天,我們再聚。”
“好,一言為定,等我通過審查,就把材料上交。”餘書記緊緊拉着男人的手。
“拜托了,明先生準備的揭發材料,隻能交給伍豪,誰都不能打開。這關系到我們整個工作小組的存亡。”男人鄭重地說道。
“明白,我現在隻相信伍豪。”餘書記眼睛一紅,“你在白區工作千萬要小心,蘇區的蛀蟲,我一定會抓出來,不能讓你們白區工作的同志腹背受敵。”
“你也一定要當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帶着揭發材料,将會成為所有潛伏特務的眼中釘。”男人憂心忡忡的提醒。
“革命哪能怕犧牲,隻要我的犧牲有價值,我不怕。”餘書記瘦弱的身體仿佛爆發出巨大的能量,照亮了天幕。
直到餘書記踏入關口,男人才默默點起一根煙,猛吸一口吐出,希望這次的除蟲計劃可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