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期待的眼神中,瑞瑞重新拿起電話,應該是打給王人庸,可是她等了半天都沒人接電話,扯着電話線的手指逐漸發白。
身旁的李盛馬上表示當下的情況不明,有可能是會議開始了所以暫時切斷了對外電話。清澄也附和,未免打草驚蛇,不宜大肆宣傳,瑞瑞燒完屋裡的文件先秘密撤退,她和李大哥都能去大會現場通報,否則要出大事了。
放下電話,瑞瑞拉住清澄的手說道:“拜托你們了,大會在金門酒飯店311開,左右兩間310、312、還有對面的三間都被包下了,你們先去310找人庸,警戒号是……”
青灰色的天空,鉛塊狀的積雲,仿佛一會就要下鐵似的壓抑,顫動的馬達飛速轉動,轎車穩穩地停在了金門飯店旁的小弄堂裡,兜了一大圈兩人又回到了公租界靜安寺路。
剛關上車門,清澄蓦地被李盛拉到轉角處,離他們十米遠的位置,清澄看到了一個他們都無法忽視的熟人——張充。
CC的行動速度真快啊!張充還是穿着那件淺灰的中山裝,淡淡的背影幾乎融合于朦胧的意式建築下,仿佛烏雲消失在烏雲裡。
狡猾的張充叫來了手下,讓他們穿上百姓的衣服正常走動,還揮手撤走了周圍的明樁,明顯想迷惑我們放風的同志。
兩人都覺得不妙,繞了點路去探查金門大飯店周圍,清澄随手拿出一個化妝鏡,從鏡子反射出的敵人數量,比想象中的還要多。
而且弄堂的兩頭都被敵人堵上了,即便他們進去通知也沒法疏散同志們。李盛覺得清澄太小瞧自己了,他猜測這次大會的級别其實很高,連王人庸也隻是安保隊長。
“小何,一會兒怕是有場惡戰。張充用的戰術是包圓子,前後出路都被堵死了。”李盛轉過頭來。
“再好的湯團也有皮薄的地方,看那裡隻有三人守着。”清澄指向一處凸出來的窗口,那窗口上方有根管子正冒着熱氣,不是酒店的鍋爐房就是廚房。
“咱們悄悄的去戳一下。”李盛嘴角微翹。
“保證露餡。”清澄比了個ok的手勢。
安靜片刻,李盛蹑手蹑腳摸到窗口附近,趁兩個小特務對話的時候,一個健步上前,把落單的小特務勒暈,拖入拐角。
另兩人警覺的回頭,啥也沒看到,包括他們的同僚 ,他們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端起手.槍,一步一頓的走向拐角處。
其中一人大膽的陡然沖出拐角,那裡空空如也,就是一條普通的弄堂,他向同伴比了一個安全的手勢,随着緊張緩解,步伐也邁的愈發大了。
這時有幾縷細煙,從窗台處冒出,好像有人躲着抽煙,大膽的特務收槍罵道:“快給老子滾出來,再摸魚扣你獎……”
他話沒說完,下巴就被重拳擊中,吐出一口酸水,埋伏的李盛反手奪過搶,利落的送他去見了閻王。
聽到異響,另一人想重新拔槍,然而他把腰間都摸遍也沒找到自己的槍。
嗒!加了消.音.器的槍.聲幹脆又短促。
暗紅的血漿從小特務的後腦流出,身後清澄吹了下冒煙的槍.管,她麻利的同李盛配合,将特務們的屍體拖到雜物推裡,拿破布籮筐掩蓋好。
兩人處理完屍體,弄堂又恢複了甯靜,好似剛才隻是有股風吹過,可窗框上的防盜鐵栅欄又讓兩人犯了難,清澄沒預計到要幹濕活,一點螺絲刀之類的裝備都沒帶。
李盛上前晃動了下防盜欄,結果紋絲不動,焊的非常結實,怪不得守衛的人少,防盜欄就是天然的攔路虎,他們費盡心思,折騰半天把皮戳破了,不巧同志們還是沒法逃離酒店,同樣他們也沒法悄悄進去通報。
要是走正門或後門的話,很可能會同張充打個照面,那樣就會暴露自己。暴風雨前的濃霧将欣喜逐步蠶食,取而代之的是不甘。
“小何,會爬樓嗎?”李盛認真地問道。
爬樓?哦~原來如此。
二樓是普通的玻璃窗,沒有栅欄,清澄踮起腳尖明白了李盛的新思路,先從突出的平台頂部落腳,然後再從二樓翻進去,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不過平台狹小,兩人隻能一個一個上,清澄踩着李盛的肩膀,極為輕盈的跳上突出的平台頂,她手邊洩洪似的湧出大團蒸汽,遮住了半扇窗戶。
那溫度就算隔着風衣,清澄都覺得燙,她猜測樓下應該是燒水的鍋爐房。
豎起衣領,清澄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團蒸汽,迅速翻進二樓的窗戶,緊接着李盛動作流暢的登上平台,也翻了進來。
進入後,兩人才發現這是間員工換衣間,牆上還挂着幾件服務員的工作服。嘿!這不巧了嗎!廢話不多說,清澄和李盛當場換上了工作服。
他們商議了一會兒,便決定兵分兩路,李盛去鍋爐房,想辦法把蒸汽關掉,以免待會同志們撤退的時候,被蒸汽哈到,順便探查下酒店另外的出口,他們不能滿打滿算,必須有Plan B。清澄則上到三樓去通知老王撤退。
三樓靜悄悄地,冗長的走道上沒有特務,也沒有人進出,好時機。清澄假模假樣的推着輛小餐車,眼睛一一掃過門牌号,310到了。
哆哆,哆哆,哆……
輕柔的敲門聲,此刻動靜卻異常明顯,當然清澄的目的也很直白,她要找到王人庸,通告撤退。
“誰?”年輕的男聲從門内傳出。
“客房服務,有人叫了熱水。”清澄緩緩說道。
等了一會兒,裡面的人肯定地回道:“我們沒定過熱水服務,你搞錯了。”
哈,裡面的人搞啥百葉結,警戒号都聽不懂,清澄嘗試再次溝通:“先生,我們領班和你們王先生确認過,就是要一壺熱水。若不要了,麻煩你們讓王先生把單子退了,我隻是個打工的,請别為難我。”
這次屋内傳來明顯的議論聲,清澄低頭恭敬地站在門口,誰看了都隻會以為她是個客房服務員。
唰!門被打開,開門的是一個方臉的男青年,他讓清澄把熱水交給他,可清澄沒見到老王,怎麼能走?于是她裝作順從,笑着從原本制服的口袋裡,掏出票本,要求王先生來簽字确認。
“誰簽不都一樣嗎?”方臉青年語氣不耐煩起來,臉也垮了下來。
“不行,我們領班人很仔細,會對筆迹,就是怕代簽的單子,晚點客人結賬的時候不認。”清澄委屈巴巴地說道,“領班會扣我工資的,大哥,行行好,慢點沒事。”
“好吧,本子給我,我讓王先生簽。”方臉青年無奈的撇了撇嘴。
從青年的神情中,清澄判斷出王 人庸真的在屋裡,她懶得再同青年啰嗦,趁着遞交票單的時候,用肩膀的巧勁一下子把青年頂到了屋内,同時單手反鎖上了門。
屋内是個典型的套房,廳房之中寂靜無聲,唯有黑洞洞的槍口指向清澄,她胸腔裡的邪火蹭蹭往上竄。
自己都報王人庸的名号了,而且就算臨時換過警戒号,自己之前敲門的方法,總是特殊的暗号吧,服務員哪會那樣敲門的,你們怎麼還不明白!
許是清澄氣場太大,屋内幾人沒人敢問話,在衆人的注視中,她自顧自的坐到椅子上,不禁冷笑,就三把破王八盒子,還想唬人?比她在徐州紅花會裡遇到的陣仗差遠了,那邊可是幾十把步.槍指着她呢。
客房外室的動靜,尤其是清澄那風風火火的一下子撞人,沒人能忽略,内室傳來響動。
“都不想要命了,幹嘛呢?”王人庸的大嗓門在鴉雀無聲的空間内,顯得格外洪亮,其實最吵的就是他,而且他手裡還抓着一把瓜子,吧嗒吧嗒的邊罵邊嗑。
人家都快攻上來了,傻老王還有心思嗑瓜子,自己還是太高估他啦。清澄語氣不善的朝老王招手:“領導~我有事找你!”
王人庸驚喜地露出八顆上槽牙,趕緊讓其他人把槍放下,并朝清澄攤開掌心,露出黑白條紋的香瓜子。
誰有心情嗑瓜子啊!清澄恨鐵不成鋼的把王人庸拉進内室,趕走所有人。
從進屋起,王人庸嘴巴一直沒停,他以為清澄剛從公租界巡捕房見完威廉,順道過來串門。
開什麼玩笑!自己從沒竄任務的習慣,也根本不知道他們開會地點,王人庸你到底是心大呢,還是心大?清澄忍着把瓜子皮胡在他臉上的沖動,用最少的語言把他們已經被CC包圍的事實同老王彙報一番。
聽完彙報,笑容從王人庸的臉上消失,呆若木雞,清澄推了他一把:“别傻愣愣的待着,去通知上級啊。”
噓——王人庸有意識的瞥了眼外面,清澄頭皮一緊,不會那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