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讓這位同學上去試試吧，我跟她一起上去。”

這次說話的是剛剛從家裡趕來的心理老師，這兩天運動會，心理老師下班比較早，剛剛開車出了校門就接到了校方領導的電話，這才匆匆又跑回來。

“這種情況，如果讓熟悉的人去勸解效果會更好一些。”

馬主任看了看樓上搖搖欲墜的少女，又轉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林辭和心理老師，最後下定決心般重重的點下頭對着林辭開口。

“好，老師們和你一起上去，不管怎麼樣，都有老師在，你都不用擔心。”

林辭忽然覺得，原來平常總是起外号，看了就煩的老師實際上一點也不惹人讨厭，他們就像是一棵棵大樹，偶爾吹落一些煩人的樹葉落的你滿身狼狽，但大部分時候，他們還是會直直的矗立，為你遮風擋雨。

當發現有人在樓頂有輕生的迹象時，校就第一時間安排了幾個有耐心的女老師上了樓，林辭跟着心理老師還有馬主任到樓頂的時候，幾個女老師正急的滿頭大汗，小心翼翼的嘗試與坐在邊緣的人交流。

“同學，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可以跟老師說，老師和家長都會幫助你的。”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可以交個朋友。”

……

老師們試探性的聊了很多話題，但對面的人都沒有反應。

林辭站在天台的門邊上，隔着一段距離去看坐在前方的人。

這時她才看清楚，陳花身上穿的是她那件沒找到的校服。

少女很是瘦弱，明明生的和林辭差不多的身高，但同樣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卻顯得空空蕩蕩的。

樓頂的風更冷些，将她空蕩的衣領灌的鼓鼓的，她目光盯住夕陽，校外踏着夕陽經過的大多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

他們三兩成群，有說有笑的路過，好像青春就該是這樣，白天吐槽着學校，放學的時候又和同學約着去喝兩口奶茶。

可就是這樣簡單的生活，對陳花來說都是奢求。

林辭悄聲往前走一步，對着前面的人問道：“陳花？你穿的是我的校服嗎？”

陳花依舊沒有回答，但是這次卻終于收回目光回頭去看說話的人。

幾個老師心裡都是一喜，心理老師更是悄悄打手勢讓林辭繼續這類話題。

“你比顧馨靠譜多了，我剛跑完兩千米，結果校服找不到了，原來是你幫我看着的。”

“我前兩天還跟顧馨說，我好像長胖了，校服穿的有些小了，感覺你穿挺合适的，要不你穿這件，你給我買件大一碼的？”

“剛剛我比賽你看了沒？我還以為能拿前三的，結果跑完都費勁，哎你知道嗎？我們班前三有五百塊獎金拿，我mp4壞了，我尋思用這獎金買新的mp4呢，泰勒斯威夫特你聽不？我買了新的帶你一起聽。”

林辭盡量用稀松平常的語氣，像是在學校和顧馨每一次聊天那樣東拉西扯，聊一些最平常的事。

陳花目光亮了一瞬，她忽然道：“我穿這校服好看嗎？”

她終于肯開口了，注意力也放過來，所有人都暗暗的輕松一瞬。

心理老師繼續打手勢，林辭順着手勢往下看，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警察叔叔已經來到了樓下準備好了救援工作，同學們也各個屏住呼吸，不再發出吵鬧的聲響。

所有人的心都揪在一處，視線也被同一個人吸引。

“好看。”林辭嘗試往前再近一步，馬主任下意識想要阻攔，被心理老師攔住。

“而且你皮膚白穿這個不顯黑，這秋天也曬人呢，我這幾天下午體能訓練都曬黑了，再加上這藍色校服，就更顯黑了，我早戀都趕不上熱乎的了。”

聽到早戀這個敏感詞，馬主任立刻吹胡子瞪眼睛，表情不悅。

好在陳花聽進去了，沒有抗拒林辭的接近，她輕笑一聲，嗓音還有些甜。

“你知道嗎林辭，我是孤兒，我知道我這種人改變命運的唯一方式就是讀書，所以我拼命讀書，可我沒想到，隻是想要讀書也會這麼難，他們說讀書沒用，可是他們卻讓自己的孩子學芭蕾，上春江中學。”她像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忽然笑出聲來：“有一次，我趁她洗澡偷偷穿了她的校服，結果被罰在門外站了一夜，林辭，那天好冷啊，可我穿着校服，一點也不覺得難捱。”

少女的聲音密密的落進在場的每個人的耳朵裡，她笑着，其他人卻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十七歲的少年少女應該在做什麼？

或許會因為上課打瞌睡被老師叫起來罰站。

或許會因為背不出課文跟同桌一起打手勢瞞天過海。

或許會因為痛失一節體育課而罵罵咧咧一整天。

……

總之，不會是穿着洗到泛白的T恤和牛仔褲，圍着圍裙在燒烤店裡用瘦到骨節凸起的手腕一箱一箱的搬着啤酒。

在他們認為每天對着課本就是最大折磨的時候，早就有人連拿起課本都是奢侈。

盛時不重來，一日難再晨。

這樣好的年紀，就應該去讀書，去埋怨，去浪費，去更好的世界。

“我真的好想跟你們一樣，運動會，晚風，夕陽，都是好美的詞。”

陳花身體往前一寸，在場的人都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抑制不住的眼淚從眼眶争先恐後的溢出來，林辭下意識的伸手在空中擺動：“别！你别動，！你聽我說，可以的，你可以繼續上學，你成績很好對不對？這樣，我幫你上學，你教我功課，我成績好差，好怕上不了大學的。”

陳花疑惑的看向林辭，林辭一步一步的挪動，此時的她已經靠近邊緣的位置，與陳花隻隔一米左右的距離。

林辭視線繼續往下探，直到看見下一層樓的地方，警察叔叔已經準備好了接應的東西伸出窗台，她才稍微松了口氣。繼續開口。

“陳花，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相信我一次嗎？”像是怕她不信任，林辭指了指旁邊的馬主任：“你看這是我們教導主任，他權利可大了，他說你能上學，你就一定能上學！”

馬主任見狀趕忙點頭應是：“同學，你學籍哪個初中的？你說，我立馬聯系人去給你辦，你放心，有我在一天，就不允許好孩子上不了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