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算不得什麼好天氣,林寄月早早地就醒了,百無聊賴地翻了個身。
側過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今天是兄長的生日。
兄長已經走了将近一年。
那個混蛋憑什麼還活着。
雨已經停了,檐下雨一滴、一滴、一滴,從高處墜到地面,融入泥土。
春闱已過,再過幾天,所有的事情都該有個結束了。
她抹幹淨眼角的殘淚,嘴角抽抽,窗外黑影乍現。
“誰?”林寄月腦子快速思索,猜想連篇,可惜抓不住最後那一抹正确的。她是二房大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自然有一個單獨的房間。
夜色雖深,但天邊漸白。
她打開了窗戶,四周環顧:“誰,不要在這兒裝神弄鬼的。”
林寄月手上持着一把短匕首,神色緊張,往後推的腳步卻趔趄撞到了一個東西。她被吓得就下意識驚呼出聲,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門被風關上,聲音卻不大。
“明日你的罪行便會被人昭之于衆,死罪難免,”男聲低沉,“既然你想報你兄長的仇,我想報鐘家的仇,那我們不如合作。”
“用你的命再最後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吧。”
面罩被男人主動拿下,露出了一張林寄月感到詫異的臉,她張了張嘴想要辯駁,最後還是沒說其他的話。
“一言為定。”她手中的匕首反射月光,映出她堅定的雙眼。
*
“兇手找到了——!昨日鐘府命案的兇手抓住了——!”
公堂之外,當然有好事者聚衆湧來,想要看看今日審問的熱鬧。
到場的人也是身份不凡,鐘家三房,泾州推官賈天明……還有鐘家老太爺。
鐘家老太爺久不問世,上一次出現便是在鐘明行的喪禮上,如今又出現,恐怕這個案子沒有這麼簡單。
林寄月衣衫整潔,姿态端正,臉上無喜無悲,安靜地跪立于地,雙手交疊,穩當地平放大腿之上。
“大人,草民是來自首的,”細微看察,才能發現,原來她的臉上還挂着幹去的淚痕,她聲音平靜,卻像是忍着一股悲怆,“兩日前那樁命案,其實是草民所為。”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百姓們都交頭接耳,勢必要在口口相傳中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猜出個八九十。
跪姿的少女并不意外。
林寄月眼神堅定,略顯單薄的身軀載住了許多,脊梁挺直,隻昂頭直視公堂上的李嗣。
目光似是刀槍劍戟,豎斬橫劈。
李嗣低頭瞧她。
“大人,誤殺阿成,草民有罪,”她語氣頓了頓,視線轉向倚坐一旁的神情嚴肅的鐘老太爺,淺抿蒼白的唇,朗聲開口,“但是,草民有怨,真正殺人的那個,應該是鐘府的三房鐘覽海。”
“其子鐘明行與草民兄長同屆參加今科春闱,臨行前,他意外發現了一同參考的人竟然就是準備替鐘明行考試的人。”
她應該是越講越氣憤,聲量也下意識大了起來,添上了些控訴的意味,巴不得朝身旁的幾人吐上幾口唾沫。
恰似杜鵑哀啼。
“他們的龌龊事被兄長發現,于是竟然殘忍地殺害了草民的兄長——!……草民為了複仇,這才潛入鐘府,出此下策——””
事情的轉折令在場的衆人始料不及。
鐘覽海擰着眉頭,覺得有些晦氣。鐘老太爺摸了摸手中的禦賜手杖,表情倒是瞧不出有什麼變化。
公堂外的百姓議論紛紛,望向鐘家人的視線也帶上了些猜疑。
“不會真是這樣吧……”
“我瞧也是,鐘家那小子本來也笨……她一個弱女子這樣對峙公堂地控訴應該确實有什麼冤屈……”
“但依我看,她應該就是貪圖鐘家的錢……又是一個爬不上少爺床所以開始癡心妄想企圖栽贓的丫鬟——!”
“人都死了……死者為大吧……”
驚堂木一響,威武一聲,公堂内安靜下來。
李嗣戴着自己的烏紗帽,瞥了眼座下的幾位,難得擺出了一副嚴肅認真的好官模樣。
“堂下之人,公堂之上可容不得扯謊,”他身體前傾,施了些威壓,“我問你幾個問題。”
漠邊寒州蕩雲城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