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意府就該趁早解散。”
微生雀在海東。
戚堯和蔣書文在前往曾經的醉春樓的舊址的路上。
戚堯思緒被這人的突然出現打亂。
幾年前,他剛被流放漠邊的時候,跟着的押解卒一路上對他非打即罵,又是朔冬大雪,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死在這場大雪裡。
戚堯從小就向往漠邊,向往大漠風沙和疆場馳騁,可他卻獨獨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大漠。
十幾年的皇宮生活給他的隻有病弱的身子和綁住的翅膀。
叫他現在想飛也不會了。
不過還好……他們現在停在一個山洞中,趁着押解卒酣睡,他費勁力氣終于用帶着鐐铐的手從衣裳兜裡掏出幾塊饴糖,還有一張紙條。
慶甯公主是他在宮中遇到過的最怪的人,但是還好,他們同樣怪。
紙條上慶甯用稚嫩的字體寫着“姨夫在上,友遭難去至漠邊,萬望姨父收留,感銘五内,謝忱難表,他日自當登門道謝,外甥女慶甯敬上。”
漠邊冬日天寒地凍的,字迹都要花糊了。
戚堯一想到慶甯,嘴角就不自覺地揚起。
冬日苦寒,雪被難衾。
洞外雪似輕絮,看似飄飛,卻是重極。
他太久沒進食,兩頰紅透,眼睫沾雪,唇白慘淡,隻好拆開了一顆糖果,正要往嘴裡塞。
身後一腳踹到了他的後背,一顆糖果随即飛出。他趴在地上,吃了不少濕灰塵土。
剝開的糖果就停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全是塵灰。
“背着我偷藏——好啊——”押解卒像是觸到了什麼機關,變得暴躁異常,一腳往糖果踩了下去,“我讓你吃!”
戚堯的手隔開了押解卒的鞋底和糖果,被一腳用力踏過,變得紅腫。
“我讓你吃!”
又是一腳。
“我吃不到的,你也别想吃!”
他蹲下來,一根一根地扒開戚堯手上僅剩的幾顆糖果,臉上怒氣更甚。
“還當你是中虞的貴人呢?呵呵——”
緊緊抓着,死也不放。
狼崽子露出了兇牙,一口咬向了敵人的臂膀,仰着的頭死死地盯着他,眼眶通紅。
不、許、動、他、的、糖、果。
他的右手已經紅腫得不成樣子了,僅僅是碰一下都疼得緊。
他決定和這人決一死戰,反正死的不會是他。
但片刻後,張牙舞爪向他沖來的押解卒立聲到地。
一個比他大了不少的少年站在洞口,手中拿着一把輕連弩。
“我叫李雀,很高興認識你。”
那時的微生雀不叫微生雀,叫李雀。
李雀确實很會在漠邊活,小偷小摸,阿谀讨好,見風使舵,手段隻有更新的絕不會有用盡的那天。
但這樣的李雀卻不足夠讓戚堯厭惡之至,直到那一天。
他偷了戚堯的紙條去找慶甯的姨父了。
戚堯閉上的眼睜開,扶了下額頭。
醉春樓十幾年前樓焚人亡,後來當地官府出資修繕,樓宇變為小院。
泾州城裡不少房牙子打了這塊地的主意,将這塊地專門租賣給外地來的不知事的白客。
但每至夜間,房内每每傳出哭嚎怨呼,似是鬼泣魂淚,故而這房倒是換了一批又一批租戶。
戚堯此刻正停在這房前,錦緞長袍,衣襟連雲水,一副年輕行商打扮,蔣書文執劍規肅,默聲不語。
“這房子我現在這樣看上去倒是沒什麼怪異的,也沒他們說的那樣可怕呀?八成,是那些人在嫉妒我們花這樣劃算的價錢就買到了這樣好的房!”
戚堯側頭望向聲音來源,原是一對主仆。
立領對襟,窄袖套褲,頭頂無檐帽。
瞧周身打扮,這兩人當是從均北來的。
均北衣着裝束與纥西大緻相同,唯一不同的便是均北人極愛戴帽。
奇怪,均北閉塞之地,雖有行商,但行商也多賣的是些山野珍寶,也該去離得最近的中虞,怎地迢迢來到這海東?
“戚大人,是否需要屬下……”蔣書文還剩下的“打探”二字沒有吐出,随即便明白他眼中意思,走了兩步看似随意去找那均北行商搭話。
戚堯留在原地,抱手而立,微擡下颌,盯着重建後的醉春樓,也就是現在的築香小院,挑起了眉。
這房修的,風水可是真夠陰的。
雖然戚堯他不信什麼鬼神之說,但這屋的風水布局定然是有人刻意為之。
“戚大人,他們是送珍寶去鐘府的,”他頓了頓,“鐘府最近幾月甚愛這均北來的山珍野味。”
最近開始?
戚堯回頭,圍着築香小院走了一圈,腦中将府内大緻在布局勾勒出來,打算到了晚上就悄潛進去。
卻沒想到他一回頭一張臉就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
“嘿嘿,兩位大人,可是想租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