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班主任老李宣布,班裡座位重新排列,由原來的每人獨坐變為兩人同桌。原本座位之間間隔狹小,同學們出去進來總是擠來擠去,時常碰掉桌子上的東西,現在也寬敞了不少。
班主任聲稱座位表是電腦随機分布,隻是綜合了同學們的身高以及近視等問題,但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裡面的成績因素占比應該也不小。
課間十分鐘,班裡雀喧鸠聚,語笑喧阗。靠窗一角卻安安靜靜。
窗外陽光燦爛而熱烈,拂過窗簾落到打開的書頁,于晚的影子剛好打在洛白榆身上,過了十多天,他臉上的傷已經好全了,皮膚白皙,毫無瑕疵,下颌線清晰流暢,像一盞精緻的玉器,眼睫毛很長,低垂着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學習中的洛白榆,沒有了平時的恣睢,看起來平和又溫柔。
側頭看着搬到自己旁邊,認認真真低頭做作業的洛白榆,于晚撐着下巴陷入沉思。
在老師眼中,她的成績已經差到需要年級第一來輔導了嗎?
“你在看什麼?”洛白榆注意到于晚的視線,撩起眼睫看向她。
“哦,沒什麼。”于晚笑了笑,毫不心虛,淡定回視。
“嗯?”洛白榆視線在她桌子上的書轉了轉,又看向于晚,似乎在疑惑她為什麼不學習。
話在喉嚨裡滾了滾,于晚垂眸,視線鎖在洛白榆臉上,陽光描繪着他的輪廓,恍若間有一種悲天憫人的神性。
“看你好看。”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穩,好像就是純粹的誇獎,沒有其他意味。
似乎沒有料到于晚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洛白榆怔愣一瞬,而後目光冷靜看向于晚,勸說道,“好看也不能提高成績。”
“恩,我知道。”
但是好看能讓人開心。比如我現在看着你,就覺得就算你是故意的,也不是什麼大麻煩。
洛白榆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課間十分鐘,他好像也不能強制要求于晚學習。
“打擾到你了?”
洛白榆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于晚目光澄澈剔透,能讓人一眼望到底,不含垂涎,不含一絲欲望,但卻平生讓他覺得熾烈滾燙。
“抱歉。”見洛白榆沉默,于晚面露愧色,真心實意地道歉。隻有雙眸含着要露不露的失望,像是在竭盡壓抑,怕他發現。
“沒事,你想看就看。”視線接軌,洛白榆驟然感到胸腔裡梗了一塊石頭,轉了視線看向桌上的題,像是在躲避,嘴上卻順勢答應了,隻有泛紅的耳垂證明他的内心并不如表明一般鎮靜。
“謝謝。”這次是真的真心實意的道謝。
——
秋天的天氣就像變臉,升升降降,讓人摸不着脾氣,不及時增添衣服的結果就是,于晚感冒了。
當她拖着身子從宿舍床上爬起來,已經比往常遲了半個鐘頭。緊趕慢趕,剛巧在門口碰到一同上學的洛白榆和應樊淵。
心裡跳了一下,于晚甕聲甕氣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你感冒了?”洛白榆面露擔憂。
“恩,不小心感冒了。”說着,于晚眼角流出一滴淚來。感冒就是這樣,感覺眼睛、鼻子、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
“喝藥了嗎?”
“醫務室還沒開門,等到上午課間再過去。”
閑聊兩句,就到了座位旁。
昨晚臨走前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桌面上,堆疊着小山一樣的情書。粉色、紫色、天藍色,各種顔色,有些信封上還貼着便簽,可見字意是要讓于晚幫忙送給洛白榆。
洛白榆背着書包,站在走道,定定地看着于晚桌子上的信,沒有動作,但任何一個人都能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好。
于晚狀若沒有絲毫察覺,吸了吸鼻子走了進去,準備把那些信打包收拾進黑色的垃圾袋。
“上次的信我已經托人還回去了。”洛白榆看着于晚,一雙墨瞳深邃難解,但還是能看出他眼中的抱歉。
“恩。”于晚清淡地應了一聲,還打了個噴嚏。
“我,”洛白榆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于晚打斷。
“我沒答應過他們要幫他們的忙。”一堆情書被囫囵着塞進垃圾袋裡,于晚吸着鼻子,眼眶發紅,聲線冰冷,帶着感冒引起的低啞粗粝,“包括第一封。”
所有的情書都被裝進袋子裡,于晚走向班級後面的垃圾桶,咚的一聲,全部扔了進去,就像随手扔一個空空的塑料瓶,根本惹不起她一絲情緒波動。
臨近七點,同班同學接二連三地到班學習。于晚倦怠地趴在桌子上,餘光掠過洛白榆,他雖面色如常,但還是能看出心不在焉,有時背着書,背着背着愣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麼。
或許是感冒導緻于晚狀态不太正常,她眼簾半合,看着洛白榆肩膀,難得心軟解釋了一句。
“你不需要在意,不過是有人強買強賣,而我不想賣而已。”
幫忙也要講你情我願,她不願意,那些情書就是憑空出現在她桌子上的垃圾,根本和洛白榆沒有關系,他也無須内疚,不論是對那些寫情書的人,還是于晚本人。
信到了他手上他才需要想怎麼處理,但信根本沒有到他手上。
洛白榆面色複雜,濃密的睫毛下是黑白分明的眼眸,好像要說什麼又什麼也沒說。
“我困了,幫我看下老師。”于晚沒再管他,徹底閉上了眼。
“好。”
一早晨渾渾噩噩地過去,終于到了學校醫務室開門的時間。
渾身發冷,像是凍在冰塊兒裡。有的人發燒像三歲小孩,什麼都不知道;而有的人發燒越燒越清醒。
于晚用自己的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什麼感覺都沒有,體感溫度失靈,看來比想象中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