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不管怎麼看，蘭波覺得卡莉絲塔都是在封閉自己的内心，拒絕改變而已，那這樣的想法顯然就不可取了，或許他的想法也得與‘卡’俱進了。

卡莉絲塔很聰明，多數時候往往平靜得像一汪死水，偶爾的搞怪也更像是得寸進尺的小得意，就連想要什麼，都隻會自己待在角落哭，乖巧得不像話。

太聰慧的孩子往往早熟，更容易看清世界，也更容易對自身産生迷茫，隻是蘭波先前也隻是盲目自信，覺得卡莉絲塔還年幼，試錯的機會很多。

這一點的想法和波德萊爾不謀而合，都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蘭波既是那個‘子’，也是那個‘父’，但他現在還沒有體驗到那種被計深遠的感覺呢！就要和波德萊爾的思想同步了。

“卡莉絲塔，為什麼你覺得自己隻有二分之一的生命長度呢？生命的厚度又是誰能決定的，人類從出生開始就是人類嗎？它意識到的是身體構造還是思想本身？親愛的，你要學會接受你自己，無論好的壞的。”

那雙翠綠色的眼眸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哀傷，他強制性的與卡莉絲塔對上視線。

卡莉絲塔有些倔強的抿着唇，就像是被否定後無法接受從而鬧脾氣的孩子，她又不說話了，隻是定定的看着蘭波的眼眸。

她的眼眶開始被浸潤，指尖泛白，衣擺被扭得有些發皺。

完全，被看到沒脾氣了啊。

蘭波心中郁結，有些心軟的想：該怎麼辦呢？卡莉絲塔還那麼小，怎麼可以過于苛責呢？

“卡莉絲塔，你不·能·輕·而·易·舉·做下草率決定（重音），你的人生屬于你，這一點無可厚非，但是我不會接受那樣的結果，你的生命要走多長，要走多遠，你沒有資格決定，親愛的。”

蘭波覺得自己的心髒在猛烈跳動着，有些喘不過來氣，他說話的語氣近乎逼迫，強硬的、不允許拒絕的意思。

孩子純粹的疑惑目光落在身上，蘭波順了順心情，強迫自己柔和下聲線，他有些煩躁開口：“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嗎？你總是在思考不應該思考的事情，我要拿你怎麼辦呢？”

卡莉絲塔不解，并且大受震撼，她不明白，一個好好的話題為什麼會拉扯到這些事情上面，她眉頭緊鎖，片刻後才鄭重開口：“我沒有做決定，我也沒有其他的意思。”

繼續讨論下去也沒有結果，隻會沒完沒了起來，于是卡莉絲塔也有些悶悶不樂了，她垂下眼眸，一副任打任罵就是不認錯的模樣。

她的人生永遠從頭到尾都不屬于她自己。

想到這，卡莉絲塔忍不住開始鼻尖酸澀，眼淚一滴滴落下，連成串的珍珠劃過臉頰掉在柔軟的衣服上變成點點痕迹。

面對眼前情形，卡莉絲塔第一次如此旗幟鮮明的産生了逃避的想法，最好是連同蘭波與自己的過往一并丢棄，哪怕是不顧一切的自私，又或者随便去哪也好！

離開吧，離開這個地方，回到屬于自己的那個地方去吧！可自己又能去哪呢？

卡莉絲塔吸了吸鼻子，眼前的男人在淚水的模糊下，早已看不真切，她難過的發問：“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卡莉絲塔，我很抱歉。”，蘭波抱住了眼前這個令他心疼的孩子，他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與言語是否太過嚴苛，他率先道了歉，又繼續說：“我隻是希望你可以感受到愛的時間再久一點……”

隻是蘭波後面的話，卡莉絲塔已經聽不清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起來，眼淚浸濕了對方的衣服，變成一塊深色的印記。

淚水被手帕擦拭幹淨，眼前的視線開始清晰，卡莉絲塔定定的看着眼前這個滿臉寫着心疼憂傷的青年，她隻無端的覺得陌生。

不過陌生的不是蘭波，而是她自己。

但是卡莉絲塔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她擡起那雙如同雨過天晴一般的眸子看向蘭波，像是懵懂無知的孩子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蘭波細細将孩童臉上的淚痕擦幹，他此刻隻覺得痛苦，當初養保爾時候都沒有這麼難！

“我并沒有想要禁锢你，卡莉絲塔，我隻是想要更好的保護你，再等等，我會帶你回法蘭西的。”

卡莉絲塔淡淡說：“可是那不是屬于我的地方！那是屬于你的。”

“沒有誰天生就屬于哪裡，法蘭西不是束縛你的枷鎖，也不是束縛我的，如果你想呆在這裡，那我們去那邊處理些事情就回來好嗎？”

卡莉絲塔聽見這話，有些狐疑起來，帶着晶瑩淚水的翩長眼睫微微擡起，她的目光中充滿打量，像X光機似的要把蘭波刺穿，她有些猶豫的問：“可是……你從始到終都沒有放下枷鎖，現在在我面前的究竟是哪個你？”

“名為阿爾蒂爾·蘭波的我。”，蘭波拿起藥膏繼續說：“我沒有辦法要求你什麼，如果你能接受的話，事情就會簡單很多。”

“沒關系，每個你都是名為阿爾蒂爾·蘭波的你，對于我來說都是你，可是我什麼時候才可以獨自一人？”

“等你走過二分之一的旅程。”，蘭波避開卡莉絲塔的視線，有些晦暗不明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