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起照片中的人時,一個猜想也同時在我的腦海中升起,我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夏彥,我們去個地方。”我迅速關了手機,拉起夏彥就準備出門。
“去哪?”夏彥被我突然的舉動弄的有些摸不着頭腦。
“景南市。我需要驗證一件事。”
景南市離未名市并不算遠,開車兩個小時就能到達。我們到的時候,天已經暗下去了,城市亮起路燈,是一片繁華之色。這裡與上世紀初相比變化巨大,我也隻能憑借着微弱的記憶确定大緻的方位。
目的地車輛不方便通行,我們隻能步行去過去。繞過一片未被完全開發的古建築區,我和夏彥到一座已經荒廢多年的古宅門口。古宅上面的字被風化得看不清,四周也生長着半人高的野草。夜晚的涼風吹過,顯出一片詭異之象。
“這裡有什麼?”夏彥問。
“進去看看。”我說着推開本就破舊不堪的大門,徑直往裡走。
地面積滿了腐敗的落葉,踩在上面發出咔嚓的聲響。内院右側有一塊人工挖的小池塘,借助月光可以看清池塘邊是數座形态各異的假山石。
我走熟練地到镂空的八字型的假山前蹲下身,從下部镂空頂部找到一處按鈕,按鈕按下後,與之相連的假山背面彈出一塊抽屜大小的夾層空間。
“這是?”夾層空間剛好處在夏彥所站的位置,他清楚地看見裡面有一個木制的盒子,順手将它拿了出來。
時隔多年,木盒因為其罕見的不腐材質保存如初,裡面的東西也并未有所損傷。
我和夏彥找了個光線較好的台階處坐下,開始查看盒子裡的東西。
裡面的東西不多,隻有一本手寫的日記本和一個懷表。懷表的指針已不再轉動,表蓋上的照片卻還能看清人像。
夏彥打開手機對比兩張照片,目光中帶了些許的震驚:“這是……那位沈小姐。”
“嗯,是十九歲的她,”比起夏彥,我的神情則格外平靜,“沈平蕪,1911出生于南城世家沈家,16歲前往當時的國際軍校學習培訓,三年後回國……那之後的事我就不是特别清晰了,這個時代記載的真實的曆史也許與我印象中的存在差異。”
“差異?”
“因為——在我的記憶裡,她是一個消失在時間裡人。”我的目光落在遠處漆黑的夜空,兀自歎了口氣,“不隻是她,很多人都随着那場災難消失,哪怕時間線被重新修補,他們也沒有再回來。除我的記憶外,再沒有證據證明那些人真實存在過。有時候我也會懷疑……我的記憶,一定是真實的嗎?”
不由得,我握緊了手中的那塊懷表,“幸好,它的存在在告訴我,一切都不是虛幻的,沈平蕪真實的存在過,其他人也是。”
短暫的感慨後,我和夏彥翻開那本日記本:“1931年5月8日。今早去赴約的時候,與我見面的人是她,卻又不是她了……她是我曾經的搭檔、同學,明明是記憶的人,見面時我卻莫名覺得陌生。我找尋了我們之前所有的照片,甚至是詢問身邊的朋友,無一例外都能對得上,可她不該叫唐言的,她分明叫唐婉。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記得唐婉了……真的是我記錯了嗎?”
“1933年2月14日。剛剛接收到受組織調派,需要去順城執行任務,日方在京城秘密建造了一座人體實驗基地,我必須要盡快打入敵人内部,收集他們的罪證交往國際法庭。但願一切順利。”
“1935年4月23日。卧底任務結束了,那些證據移交到了國際軍事法庭,但沒有人管。弱國無外交,這樣的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想讓他國來為我們主持正義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我們能靠的,隻有自己。”
“1937年2月1日。自今年開始,我心中隐隐感覺不安,有時候就連睡覺也沒來由升起恐懼之感。是最近太累了嗎,還是真的有大事要發生?”
“1937年12月15日。日軍這幾日對南城開展了慘絕人寰的屠殺行動,我和和組織斷開了聯系。”
“1937年12月31日。這是今年的最後一天,卻也是我永遠忘不了的一天。日軍在防空洞附近投下了炸彈,戰火紛飛,樓房倒塌,家人們全都被掩埋在了廢墟之中,我來不及救他們……”
“1938年5月3日。在那場屠殺中,我有幸活了下來,卻也失去了一隻眼睛。現在的我已經開始了新的潛伏任務,國仇家恨永遠也不能忘記,總有一天,我們一定會将那些人趕出我們的國土!”
……
日記本除了日常的生活記錄,其中還張貼着數年來的戰争照片。僅通過我和夏彥隔頁翻動的這幾篇,便已能窺見那個時代的悲怆。
最後一篇日記停留在1939年初:“時隔一年,我再次回到了南城這片土地,昔日的破敗已經重建,這裡暫時恢複了和平。站在老宅院子裡的時候,我常常想起和家人們相處的時光,可睜開眼,卻隻剩一片殘破之景。這裡已經沒有我的家人了,我深切地知道,國在,家才能在。後面的任務九死一生,這本日記,就不帶走了吧。倘若我有幸活到戰争勝利的一天,我定會回來,重新将日記裡的照片作為證據揭露日軍的惡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