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
漢子說完,山風吹過,樹葉在頭頂沙沙作響。
雪銘道:“原來如此。不過我有一個疑問,這件事既然保密進行,為何會為你們所知呢?”而且連細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原本是如此,但後來還發生了一件事。”
“在整理那名女侍的遺物時,管家發現了一枚玉佩,當即失聲痛哭,原來那名女侍竟然是他走失多年的女兒。”
“竟有這麼巧的事?”
漢子點頭:“偏就這麼巧。您可知二十年前河中地區那場大旱災?”
“有所耳聞。”
“您應該不是那地方的人吧。那場旱災持續了整整三年,我們京城倒是沒有受到波及,但聽從那邊逃難過來的人說起過,在大旱的後期,說那邊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那位管家據說是在旱情初期便帶着妻女一路逃難到外地,中途不幸走失,後來男人逃到京城,被這家人收留,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會為了報恩而做下傷天害命之事,隻不過報應很快就落到他的頭上。”
他不會想到,他的女兒不僅沒有死,在走失的十年後,竟然也輾轉來到了京城,而且還偏偏餓暈在他所在的地方。
一切都是上蒼冥冥中的安排。
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大街上每天餓肚子的、要飯的人那麼多,為何偏偏會同情那個倒在地上的女孩。
明明家中已經不需要新的仆人,卻還是将她安排進府裡做事,有時還會親自教導她。當需要那個女孩去送死的時候,為何他會下不去手,隻好安排另一個人動手。
他從來都自诩聰明,十年來步步為營,一路爬到管家的位置,為何又會如此愚蠢,竟然沒能認出那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在那不久後,管家向家主請辭。原本他簽了賣身契,是不能随意請辭的,不過家主知曉了這件事背後的隐情後,也沒有為難他,輕松地就答應放他出府了。
“出府後,他在京城流浪了一段時間,後來有一次喝醉了酒,對旁人說出此事。當時在場的幾名聽衆當中就有我的叔父。這件事咱們普通老百姓就算拿出去說,估計也沒人肯信,太玄乎了。至于究竟是哪家人發生的事,就更不知道了。”
“真是造化弄人……”雪銘喃喃說道,沉思片刻後,又問:“那麼,可還有其他與宏智方丈相關的消息?”
兩名漢子搖頭:“這樣的事有一件就夠驚人的了,咋還能有更多呢?不過那位宏智方丈行事高調,用度奢侈,這一點倒是為人所熟知。”
看來也問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了。雪銘點點頭,道一聲多謝,便跳回伯毅背上,指揮其繼續趕路。兩名漢子收了錢,原本想用竹轎擡他上山去,被他婉拒了。
“師兄為何要打探那個宏智的事情?”登山途中,伯毅忍不住開口詢問,他現在才從剛才的故事裡回過神來,說實話,那些似真似假的内容對他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這次的委托人就是他,了解與當事人有關的信息是必要的。”
伯毅不知如何評價這個宏智,畢竟與他素不相識。“不知那位幽禅法師是什麼來頭?”
“這個嘛,我也沒有頭緒,如果有幸面見,或許可以讨教一二。”雪銘有些歎息,接着嗤笑道:“至于那個宏智,多半不怎麼樣。”
伯毅趁機大拍馬屁:“肯定比不上師兄啦,師兄最厲害。”
“别廢話,趕緊的!”雪銘往他肩膀上捶了一拳。
“哦。”
伯毅被揍了也完全不惱,因為這才是他與師兄所熟悉的相處模式。他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勁兒奮力往上爬。
白雲寺果真氣勢不凡,雖說與兩人曾經所在的萬佛寺相比還是要稍遜一籌,但這座建在山上的寺廟規模仍不容小觑,畢竟曾經香火鼎盛,深受先帝重視。
大門前早有一位僧人恭候,雙方行禮,驗明身份後,僧人将兩人領入寺内。
穿過樣式高大繁複的石雕牌坊,迎面是朱紅色的大門,兩側分别放置一尊漢白玉石獅,雕工十分精美,獅子形态表情活靈活現。
在經過大門時,伯毅忽然注意到左邊那尊獅子不太對勁,好像動了一下。
奇怪,是我眼花了嗎?
他停下腳步仔細去看,獅子腦袋又動了一下,不是錯覺!
伯毅張大了眼睛,上前去扯了扯雪銘的袖子,小聲道:“師兄,不得了,那個石獅子在動,你快看!”
雪銘抽回袖子,頭也不回,壓低聲音:“剛才我在山下說的話還記得麼?”
伯毅立即露出一副犯錯小狗被主人訓斥的神情,點點頭表示下次我一定淡定。
僧人将二人領進一間布置華麗的禅室,随即離去。
室内,一位看起來年約六十的僧人盤腿而坐,從他身上那件金光閃閃的袈裟來判斷,想必就是宏智了。看來他比伯毅想象中要年輕許多。
“阿彌陀佛。雪銘公子,老衲恭候多時了。”
雪銘走到對面的蒲團上盤腿坐下,回禮道:“方丈慈悲。”
宏智又将視線投向雪銘身旁的伯毅。
“這位小友是?”
雪銘解釋道:“這是我心腹之人,請方丈盡管放心。”
坐在身側的伯毅不禁吃了一驚,心道:我才上班第一天,什麼時候成你的心腹了?
不過聽到師兄這樣介紹自己,他心裡也很高興就是了。
宏智收回視線:“如此甚好。”
雪銘開門見山:“方丈找我前來,是為何事?”
宏智沒有立刻回答,“老衲前些時日聽一位老友說起,公子替他尋回了家傳寶珠之事。”
雪銘立刻明白對方所指之人是誰。那件事發生在約一年前,他初到京城不久,某位經營酒樓的老闆發現祖傳的寶珠不見了,機緣巧合之下遇到雪銘,雪銘便施法為其找尋,結果發現那寶珠就在他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