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楠翊不停地吸着氣，腦海中一片空白，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像是被毒蛇纏繞，毒液狠狠刺進了血管，痛得蕭楠翊緊緊咬住牙。

陸顔安撫着她，又是擁抱又是撫摸她的臉，話語急切：“楠翊，你聽我說，是穆正要殺我們……是那些人要害我們的，你沒有錯，你是正當防衛，到時候我會跟警察說明情況，我就是人證，我就是你的人證！我手機錄了音，我有證據證明是那些壞人要害蕭家……楠翊，你看看我啊，你看着我，這不是你的錯……我們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些年，我們的未來一片光明，你不是說想和我有個家嗎，我們很快就可以在一起生活的，楠翊……你沒有殺他，你沒有殺人，是他自己不小心撞上來的……”

陸顔與蕭楠翊互抵着額頭，自己也忍不住哭出了聲。

“楠翊……你清醒一點……”陸顔哀求着。

蕭楠翊做着深呼吸，将陸顔緊緊抱在懷裡，靠在她的胸前：“陸顔……我沒有殺他……我沒有殺他……”

“對！對！你沒有……你聽我說，楠翊……”陸顔做着深呼吸。

“你現在馬上回去，找到蕭叔，告訴他今天的事情，蕭叔他神通廣大，他一定有辦法……”她緊扣着蕭楠翊的雙肩說道。

蕭楠翊突然回過神來：“我走了那你怎麼辦！我不能放你一個人！”

陸顔一下子抱住了她：“楠翊，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要趕緊找到蕭叔，讓蕭叔處理這件事，我會在這裡守着，到時候，我們一起跟警察講今晚的事情經過，我相信警察絕對不會冤枉你，你還是可以讀警校，我們還是……還是能夠像從前那樣……像從前一樣生活……”

陸顔的眉眼染上了悲戚。

還能像從前一樣嗎……

還能嗎？

陸顔努力扶起蕭楠翊，将她帶至樓下，為她開了鐵門，把她推了出去，兩人隔着鐵門相望。

蕭楠翊握住鐵門的栅欄：“陸顔，你等我，我很快就來……”

陸顔點了點頭，眼底爬上了一層痛苦：“好，我等你。”

蕭楠翊踉踉跄跄跑下階梯，差點不小心滾了下去，她戴上頭盔，引擎聲消失在一陣雷鳴的轟響中。

陸顔準備回到卧房，可一陣窸窸窣窣地響聲着實讓她吓了一跳，她穩住心，朝裡屋望去，發現穆正居然還沒死！

穆正痛苦地叫出了聲，陸顔走到他的身邊，觀察起他的生命體征，幸好并未傷及重要部位，陸顔扶着額，當時她跟蕭楠翊兩個人過于緊張，竟忘了查看穆正是不是真的已經死去，索性隻是流出的血有些瘆人，陸顔趕緊找到藥箱，暫且給穆正止住血。

“穆正你給我聽好，我今天救你，隻是為了蕭楠翊，否則憑你當年對我爸爸做出來的那些事，我隻恨不得看着你死……”

陸顔流下淚，使勁按壓着穆正的傷口，她想讓穆正記住此時此刻的痛苦，可比起許傑所遭受的一切，好像也算不得什麼。

“啊！”穆正疼得大叫，冷汗直冒。

這時陸顔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陸顔扯過穆正的手，讓他自己按住傷口，随後循着聲響在另外一個房間的抽屜找到了手機。

“你好，是陸小姐吧？你媽媽陸雪琴她現在情況不太好，要立即手術，需要家屬簽字，你趕緊來醫院一趟吧！”醫生在電話裡說道。

陸顔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好，我馬上來！”說完後她又走到穆正的面前：“我已經将你們的對話都錄了音，我會主動跟警察說明今晚的情況，你放心，我也會叫救護車，你最好祈禱菩薩能保佑你活着到醫院。”

陸顔說完後便離開，随後撥通了報警電話與急救電話。

這時候地上已經濕漉漉，陸顔跑下階梯，碰巧有一輛空車經過，她趕忙攔住上車奔向醫院。

—

暴雨頃刻間徐徐落下，蕭楠翊很快被淋濕，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使勁眨着眼，盡量使自己保持冷靜。

速度愈來愈快，公路上隻有一束白熾光燈照在地面，閃電劃破蒼穹，雷聲滾滾，仿佛要将天地震裂，摩托車的轟鳴聲在山谷中回蕩，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砸了下來，濕滑的路面被摩托車濺起一片水花。

蕭楠翊拐過幾個彎道，看到了通往市區的紅綠燈，紅綠燈之後就是隧道，過了隧道就可以直上望州府的公路，蕭楠翊争分奪秒，趁着紅燈還未亮起，準備沖過這個路口。

砰！

伴随着刺耳的刹車聲和金屬的劇烈碰撞，她的身體被巨大的力量抛擲出去，與摩托車一起脫離了地面，身軀在空中騰起，四肢無助地揮舞着，襯衫在狂風中獵獵作響，蕭楠翊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掌控着。

時間似乎停滞，隻有她那不斷上升的身影，随後重力開始發揮作用，她的身體又不斷急速下墜，頭盔砸向了地面。

蕭楠翊安靜地躺在路邊，霧氣灰蒙，秋雨在昏黃路燈的映襯下飄至蕭瑟的夜，她費力地睜開眼，眼裡卻覆上了朦胧之色，頭上流動的暖意與淚水相融。

隻見貨車朝自己駛來，強烈的白光撞在她的身上。

“啊！”

蕭楠翊猛地驚醒。

四周是一片慘淡的白，蕭楠翊重重地呼吸着，随即她捂住自己的腦袋，痛苦地哭出了聲。

—

2017年3月2日淩晨1點

淩晨的黑暗在雨夜裡生出惆怅，暴雨如注，急劇敲打着大地。

刑警局外，一個孤獨的身影靜靜地伫立着。

無情的雨點砸在她的身上，卻似乎未能讓她有絲毫的動搖。她的身影在昏黃孤寂的路燈下顯得模糊而扭曲，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閃電不時劃過夜空，短暫地照亮她的輪廓，僵硬的姿态和低垂的頭顱，頭上的繃帶已經被浸濕，血水不斷蔓延，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詭異，雨順着她的臉頰流淌，混合着不知是雨水還是淚。

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着，仿佛一尊被遺忘的雕塑，周圍的雨聲和雷聲似乎都被她隔絕在外，神秘而令人不安的氣息籠罩在整個警局。

門衛認出了蕭楠翊和她打着招呼，蕭楠翊卻徑直走過，一步一步踩在階梯上，走進了警局大門。

幾個面熟的值班人員看着她：“蕭副隊……”

不帶一絲情感的話語從蕭楠翊嘴裡麻木地說出。

“我要自首，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