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她突如其來的笑聲,分不清是嘲笑還是什麼。
這來的莫名的笑聲半晌才堪堪停住,似乎是笑夠了,女人一搭沒一搭的對着透進窗戶的細碎的光端詳着自己豔紅的指甲,突然開口,“留在這裡不好嗎?”
“?”
“在這——這個副本裡,”她停頓了一下,視線落在我身上,帶了點逗弄,“不會再有人傷害你,所有鬼怪、神明都會愛你。雖然很嫉妒祂的實力,但不得不說就算是祂都會為你無限退步哦。”
“我能感受到你對事物的興緻索然,沒有強烈的欲望,甚至對于‘生’都……”她蹙着眉,似乎格外不喜接下來的那段話,于是轉口道:“很奇怪哦,沒有欲望可是無法成為玩家的,所以你是例外呢。”
“馬斯洛理論把需求分成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五類……”
“别那麼看着我,雖然從小就被拐賣到這裡,但私底下還是會學習外界知識的。”
我半點沒有被抓包的尴尬,彎着眼同徐禮對視。
她倒是晃了下神色,抿抿嘴才繼續道:“可是你好像就連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不在乎。”
“我覺得我還是很在意的……”
代表徐禮的豔紅模塊靠了過來,一身冷氣,開口打斷:“你可能不知道,女人的第六感很準的。你的演技,或者你對自己認知的改動騙得了他們,卻騙不了我。從見面的第一眼起,你就在觀察我們的說話語氣、動作以及下意識的肢體語言對吧?”
她輕笑了一聲,“你對我們真的有過情感嗎?還是表現出來的那些憐憫也不過是你認為在那種情形下最合适的一種情感?”
“你站在人群之外觀摩着,如同一個久居深山、未入世事,想要混迹于人群中精怪。時無序,對你來說,這很有意思嗎?”
女人聲音裡的笑意急轉直下,變得哀怨宛轉,甚至帶了些怨恨,“可是你裝,為什麼也不裝的好一點?!偏偏,偏偏讓我發覺到你對我們所有的善意都是僞造……不,它壓根就不曾存在過!而你做出的那些出格的,足以讓我們死心塌地的舉動,有些甚至都不是為了達成什麼目的,僅僅是你興緻上來後的一次沖動,如螞蟻之于人類,你從不曾将我們放進眼裡!”
“甚至,甚至你用心頭血、用禁術救我們,都算不上一點,哪怕是一點的喜歡、善意,甚至連僞善的憐憫都不曾有過,就好像我們存在與否和你毫無關系……”她聲音帶了哭腔,“你憑什麼……又為什麼!”
又哭一個。
我悄悄往遠離徐禮的位置移了幾步。
好麻煩,還是小時候可愛。
雖然不理解為什麼好好的看個打架、聊個天突然變成‘探尋玩家時無序的小秘密’,但說到底我和徐禮也不過普通玩家與核心npc的關系,這位情緒激動的npc有點越界了吧。
我有了殺意,但明面上仍是笑意盈盈,“你也知道我是玩家,我做的事就是為了讓我通關,所以肯定是有目的性啊。還有什麼‘螞蟻之于人類’,這是給我腦了個什麼形象?”
還怪中二的。
徐禮聽不進去一點,她就認定了我是個深山老林的精怪。
我:“……”
我能怎麼辦?
我拿出一張嶄新的手帕遞給她。
結果這張手帕好像進一步刺激到了徐禮,她先是如同被扼住喉嚨般低聲尖叫,随後那張模糊又豔麗的臉皺成一團,像是被揉搓過的紙團,甚至開始低聲斷斷續續說起了呓語。
變神經病了這是?
伸出的手僵在原地。
好吧,我承認我有點裝純,但沒想到還能對npc起到精神傷害的作用。
人設都不讓立了。
還是楚浮提好。
我輕皺了下眉,收起帕子,靜靜地在旁邊‘看’着她神經質的又哭又笑。
“……怪物,你也是個怪物,不,你比我們更像是怪物……”
她像是在向我求證,卻又聲嘶力竭地對我說,你憑什麼一直高高在上,憑什麼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冰冷的手落在我的臉上,長且鋒利的指甲有意劃過我的眼角,卻留不下一點痕迹,女人姣好的面容模模糊糊的扭曲在一起,“從你踏入這個副本的第一步起就已經将我們從地獄中喚醒,時無序你不能走你怎麼敢走!?像你這樣的怪物就應該留在這裡和我們一起!!!”
“你以為我們等了你多久!?五千年,五千年了啊…………五千年了啊!!!”她狀若瘋癡,聲音尖細,卻又惚地笑了起來,“不能走、你不能走哈哈哈哈,你不能……你要留下來陪我們,你要留下來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