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而過又四年。
按人類的标準算下來,楚浮提約莫已經二十出頭。原先堪堪到下巴的小孩如今高出我半頭,立如芝蘭玉樹,五官也越發英挺深邃,已有令無數男女癡迷的趨勢。
而我呢,雖不至男生女相,卻仍是副眼尾稍挑,精緻旖麗的少年郎樣貌,甚至因為膚色過于蒼白而顯得病恹恹。
——是跟四年前如出一轍的樣貌。
不過實力早已今非昔比。
八年前的我尚且能在魔界混吃混喝的苟活,何況在仙尊手下苦苦鍛煉八年後的我呢。
期間我惡補了一些仙魔妖的常識,知道了自己如今是在位列數宗門之首的天衍宗,我那便宜師尊更是創建門派那幾人中其中一位——據記載早在七百多年前的仙魔大戰時楚仙尊實力就已經到了化神期,當之無愧的三界之首。
至于這位活在人們口中的仙尊把我丢在這的目的?
誰知道呢。
反正近來日子清閑自在。
我懶散的倒吊在樹幹上。
五年前我就已經從半步築基到了金丹後期,修煉速度之快毫不亞于甚至超于楚浮提,而後者也一舉從築基後期到了金丹後期。
由于楚仙尊硬性要求壓制修為以杜絕突破至元嬰期,我同師兄便一同卡在突破的臨界點處。
值得一提的是在秘境開啟前大概半月吧,仙尊便閉關去了。
展開的神識裡憑空多出一道氣息。
嘿,真是說誰誰到。
熟悉幹淨的白衣修士出現在視線内,已經凝結成固态暗黑色玫瑰花的魔氣被我遞給來者,“師兄,送你朵花。”
他偏過頭,冷淡道:“不用。”
陽光下的少年身姿挺拔一襲潔白,容貌冷淡俊美,渾身未收起的靈力仿佛要把靠近他三尺之内的人全部凍成冰塊。
我從樹上一躍而下,足尖一點落在少年身前,後者周身泛着好聞的雪松味。
那張冷淡臉看得我手癢癢,于是我故作輕佻,将楚浮提散在臉側的一縷發絲挑起,“冷淡的娘子喲,好讓為夫傷心。”
少年愣住了足足五秒,而後竟然略顯窘迫地用移步換影逃走了!
我樂得開懷。
對着楚浮提倉皇離的背影,我高聲道:“我要吃你做的桂花糕,還有之前那家的炸雞!”
雖然我不能離開卿雪峰,但是楚浮提可以。
他不出所料應了下來。
看着少年消失的修長身影,一種養崽數十年的成就感莫名席卷上來,一時間不由懷念起最初見面的時候,他才那麼矮一隻,甚至臉上還帶了點還未褪去的嬰兒肥,如今卻已比我高去半頭。哎呀真是歲月不等人,熬老了一批又一批……呸呸,怎麼突然代入老父親的視角了?我明明年輕得很!
坐在樹幹上發了會呆,過去的回憶像風一般席卷而上,又悄無聲息的散去,一如數個獨自坐在月光下等待明天的日子。它們來了又走,抓不住也留不住。
甩了甩亂七八糟的腦袋,我盤腿坐在桃花樹下,打了個哈氣,手裡又編起了小草。
嗯…應該這樣編……再加一雙眼睛……嗯嗯…………嗯?
我嗅嗅嗅!
在淡淡的桃花香中,肉食的香味格外明顯。
……是我的炸雞!
我懷揣愉悅朝目标撲上去,卻于近在咫尺的位置處止步不前。
嗯?
我疑惑擡頭。
“你還沒給報酬。”
楚浮提單手抵在我的肩膀。
我将剛編好的小兔子丢給他。
少年小心接住丁點小的草編兔子,淺色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不夠,這次漲價了。”
我大為震驚:“師兄,說好的做一個淡漠易害羞的高冷劍修呢?你這次甚至沒能裝上半天!”
楚浮提一副冷淡臉:“那是對外。你又不是外人。”
——其實就是裝不下去了。
“6,挑着熟人坑呗。”我氣笑了,薅起地上的草往他頭上丢去。
“那也是隻坑你一個人。”
他足見一點,輕松躲過,清冷的俊臉上竟出現了熟悉的無賴神色,擺明了不答應就不給。
“真是世風日下!”
“是近墨者黑。按你的話來說,就是我成功從白面饅頭進化成了芝麻餡的湯圓。”
“……這分明是退化!”
看着對方手裡攥着的油紙包,我不争氣的咽了口口水,“想要什麼作為報酬?說來聽聽。”
上次秘境得到的天階水系靈器?比賽赢到的天階劍法?還是最近托人鑄造的水系佩劍?
油紙包裡面隐隐飄散出的香味勾得魔肚子餓餓的。
他深吸一口氣,“我要摸摸你的尾巴。”
“……?”
這裡容我介紹,我們魔物高貴的尾巴一向象征着我們的尊嚴與臉面!
我皮笑肉不笑道:“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他還真又說了一遍:“我要,摸你尾巴!”
——我看你是太歲頭上動土!
偷瞟一眼香香雞肉。
“那好吧。”
再見了,我的尊嚴,我的臉面。
咬手帕jpg。
從那張貫會擺出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清冷臉上,我隐隐約約看到了奸計得逞的笑意。
金黃蘇嫩的炸雞!
我餍足地咂咂嘴,吃得開心,也正好錯過了少年小聲的喃喃自語。
“……還不是因為你總是逗弄我,還把我當免費苦力。”
楚浮提在一旁細細打理無毛尾巴,目光時不時落在我吃得流油的嘴上,又飛快移走。
有把柄!
我陰險的把沾了油的手伸向楚浮提。本意是想惡心他,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掏出來個手帕,還是蘸了水的,精細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過去。
死闆小孩。
我翻了個白眼。
明明一個潔淨術就可以搞定的事。
“你昨日曾背着我和師尊下山。”
聞言我心頭一跳,差點把手縮回來,臉上笑得愈發燦爛,“怎麼會呢,師兄莫不是在同我說笑。有師尊設下的符咒在,沒有你陪同我可離不開這裡半步。”
他擦完了最後一根手指,而後将沾染油漬的白手帕輕塞入我的手心,掌心合攏,食指與中指并攏輕點手帕,看着我的眼神專注而認真:“希望如此。”
我沒再說話,隻是那張沾污的手帕被攥得很緊。
目視少年消失在視線中,手帕瞬間被黑色魔氣化為的火舌舔舐殆盡,僅剩幾滴細散的深黑火星在空中飄散,如撲火飛蛾。
拇指與食指摩挲着,我輕“啧”一聲,轉身回到自己的住所。
仙尊閉關,我行事又小心謹慎,沒道理他能發現不對勁。
所以他大概是在詐我。
畢竟,血洗魔将魁首所在的整座城池,手段又殘忍了些,身上難免有煞氣,修為相近的楚浮提不會沒有察覺。
不過如果他真的發現了什麼……那就隻能讓他永遠閉嘴了。
角落裡黑色的模糊一片的東西蠕動着,我擡手打了道魔氣過去,那團肮髒的東西瞬間被巨大的力道碾碎,尖叫聲還未出口就消散在空氣中。任誰都看不出那是曾經風光一時、無惡不赦的四大魔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