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半過,歐仲霖和向義昭的車穩穩地駛入世紀環宇大廈的地下停車庫。這是認識安辰以來,歐仲霖第一次帶着自己的副手來走訪。想到向義昭一直以來對于安辰的态度,他心裡難免有些打鼓,生怕今天向義昭那句話會引得外冷内也冷的安老師小脾氣大作,三言兩語就下了逐客令。向義昭倒是一眼看出了歐仲霖的擔心,他很直爽地表示,既然是他們的工作内容,走訪案件相關人員,自己自然會将之前的偏見和态度都收一收,面子上肯定過得去,請自家隊長盡可放心。
兩人來到44層,才是周一的下午,這棟樓裡的精英們剛剛找回一周開工的節奏,這公共休閑區正是門可羅雀的時候;隻不過時不時有三兩個一絲不苟的正裝男女靜靜地找個角落坐下,待飲盡手中的咖啡奶茶,消耗完精美的甜食糕點,釋放完渾身壓力和心中不甘,就匆匆返回各自的樓層隔間,當好自己的牛馬,繼續為老闆們的香車美女和别墅遊艇,貢獻自己那一點點不值當的血汗。
歐仲霖和向義昭路過公共休閑,他加快兩步走到玻璃門旁,朝外面的空中花園環視一圈,沒見着安辰的身影,便來到樓層拐角愛唐心靈空間工作室的門口,一前一後地推開大門,進入工作室。
接待室裡正循環放着S.E.N.S(神思者)的舒緩純音樂 - Lost Memory;頭頂上并不刺眼卻明亮的白光燈,緩慢柔和帶着點憂傷的曲調,攪拌着室内柑橘味的淡淡熏香,使得大步踏入正門的二人也放慢了腳步,感覺時間和空間忽地被一隻手定住,他們眼中似乎能看見細微的分子在空氣中飄忽流動,和他們親切地問好。歐仲霖深吸一口冷氣,散盡周身的毛躁和暑氣,對着低頭在獨自忙碌的Amy打招呼,詢問安辰今天是否在辦公室,現在是否有空和二人談談。
Amy半蹲在地上半推半搬地挪動幾個看起來分量不輕的包裹,擡頭便見着歐仲霖今天帶着個陌生人來訪,看樣子應該也是個警察;歐仲霖短短數語介紹了向義昭,Amy揚起少女那可愛的笑容,禮貌地點頭問候;也不用歐仲霖幫忙,她一邊娴熟地将地上的幾份快遞盒子拆包整理,口中一邊俏皮地回道【安老師他啊,歐警官,你們遲了5分鐘,安老師和Erik前腳剛出去了。】
歐仲霖劍眉一蹙,有點懊惱地說道【欸,看來真是不湊巧;你知道安老師大約要多久能回來?要是今天見不上了我們明天再來,你幫着帶個話,就說和案件有關的事兒,我們想問問他。】Amy看他們好像比較緊急要離開,便攔下他們,直接告知【其實用不了那麼久啦,安老師他又沒有外出,就是被Erik拉着去樓上健身房了,這會兒呢,他們應該正鍛煉呢,大概半個小時,最多45分鐘?就能回來吧。其實呀,你們要是早來個5分鐘,還能解救安老師于水火呢。】歐仲霖一聽這話,一時間也不急于案子的事了,頓時來了興趣,問道【安老師那清瘦的樣子,還喜歡鍛煉嘛?一點看不出來啊;你說我們早點來,怎麼就能解救他了?】
Amy擺擺手,笑着吐槽自己的老闆道【才不是呢,安老師那人懶得,我都不想說他。是我們這裡一位女客戶,她是樓上一家連鎖健身房的老闆娘,他們上周剛結束室内器材升級更新,今天重新開業,早上就來給安老師送了年卡VIP;那位姐姐蠻大方的,還順帶給我和Erik送了普通會員年卡呢。今天趕巧,安老師午飯後順口說了句最近久坐有點腰酸腿痛,Erik他不是本就愛運動嘛,就趁機哄着安老師去試試樓上場館的新設施。】Amy一頓輸出後才回到正題,問道【你們現在要再這兒等安老師回來嘛?還是直接上去找他,順便也試試健身房如何?給你們說啊,安老師的那張年卡VIP每個月都有好幾張免費的guest pass,不用白不用。你們直接上48樓下了電梯左拐,就能看見“BetterLife Fitness Club”,在前台報安老師名字就行。】
說罷不等歐仲霖和向義昭的答複,Amy又自顧自地低頭拆起了快遞;歐仲霖看着Amy将數本下個季度的時尚雜志拆去塑封,在中央的長桌面上擺放整齊,替換了桌面上的舊雜志;靈巧地換個姿勢,回頭又将一個新的包裹拆開,露出了裡面幾本磚頭般厚重的精裝書籍,看封面裝幀,是關于Elisabeth Vigee-LeBrun, Artemisia Gentileschi,還有Judith Leyster等女性藝術家的英文版西方藝術史書籍。歐仲霖倒是沒有沉浸于看别人拆快遞的喜好,他迅速做了判斷,既然安辰還在這棟樓裡,與其在這裡幹等或隔天再跑一趟,不如直接上去逮人來的快一點;按着Amy說的,歐仲霖也想到這兩天一忙起來,自己也沒有抽空出來健身,順便蹭一下安老師的年卡VIP福利也不錯。
在Amy欣喜的眼神中遞過甜品盒子,歐仲霖就拉着向義昭出去了;他自己今天正好穿了一身運動便裝,車裡還帶着備用裝,就讓向義昭把休閑服換了一身健身裝,和他一起上去找人。
照着Amy的指引,二人順利地在健身房前台拿到了guest pass,明亮寬敞的健身房裡這個點鐘實在沒什麼人,零星地有私人教練帶着三五個一身名牌的潛在學員進出,參觀健身區域和各式器材,各種時段的項目,以及填寫報名表。放眼望去,這家健身房确實設施齊全,48和49兩層,内部上下打通,還有網球場和跳台遊泳池,以及徒手攀岩等設施等比較占地盤的新潮項目。
二人通過前台的指示,在健身房的器材區找到安辰,安辰剛剛減慢跑步機的速度,少一會兒,才從跑步機上下來,一邊擦着額頭上微不可見的薄汗,一邊走向附近的力量器械區,找了個上肢拉力器坐了下來,低頭調整了一下重量,開始呼哧呼哧地推動器械。今天安辰穿着一身淺灰色的套裝,上身是寬松的短袖,下身是貼身的過膝運動褲,偏單薄的手臂在寬松的衣袖裡顯得更加細廋。安辰每推拉一組,便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運動手表上的心跳計數,慢慢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歐仲霖此時湊了上去,安辰明顯感覺到一個高大的黑影擋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副冷冷的生人勿進表情,他擡頭一看是歐仲霖這尊大神天降,身後還跟着一位看上去也是警察模樣氣質的人,臉色更差了,臉差點就黑了。安辰停下動作,微微仰起腦袋,擡眼看着面前的二人,盡力用平穩的語氣,毫不客氣地問道【歐隊長,好久不見。這麼巧,今天你也來這裡健身嗎?難道你們市局沒有自己的健身場地?】不等歐仲霖接上話,安辰已經看透了似的,又說道【歐隊長莫不是又來找我占蔔關于案子的事吧?就算是有緊急的事,也可以等我鍛煉完回去再說吧;連我放松一下的時候都不能等嗎?】歐仲霖找了個安辰旁邊的器械坐下來,嘴上也不反駁,上手開始撥弄器材的重量;相比于安辰看似教書般平穩的鍛煉姿勢,反觀歐仲霖,他一上來也不用熱身,大開大阖地拉起了上臂器材。歐仲霖也不急着辯解,先是稍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副手向義昭,接着一把就把全部責任都推到Amy身上,反正欺負人家小姑娘不在這兒,急忙說是那小丫頭怕我們等的久了,又是有關重要公務,才讓我們直接上來找你的;她還說讓我們得幫你用一下多餘的guest pass,不然就浪費了,順便試試這個健身房的性價比如何;所以嘛,我們不就勉為其難地來了麼。
向義昭聽着自己家的隊長突然就大言不慚地信口開河,一下子理解了安辰為何一見到歐仲霖,首先表現出的就是一副“怎麼老是你”的神情,然後就是無奈且了然地直接提到了是否又是涉及案子的事情,看來也是兩人之間你來我往的老套路了;自家隊長偶爾犯渾起來時能有多煩人,向義昭心裡還是有數的;他忽而覺得,這位面上溫和冷清的安老師,除去其不太讓人信服的職業選擇,其實整個人也不讓人讨厭,看起來很正常,還是能相處的。
見着歐仲霖那沒臉沒皮的痞笑樣兒,向義昭也不想跟着他一起丢人現眼了;禮貌地打完招呼後,便借口試試其他場館器材,在歐仲霖贊賞且應允的眼神中,獨自逍遙快樂去了。等向義昭走遠了,安辰又歪着腦袋,敏感而又疑惑地問道【歐隊長,你今天都帶着副隊來了,怎麼轉頭把人打發走了;現在健身房也沒什麼人,清淨得很,不是要問什麼涉及案子的事情?還是說這位副隊長,其實對我的職業或者其他什麼方面,有什麼意見,所以不适合在這裡談話?】
歐仲霖連忙否認三連,一邊大開大合地推舉着器材臂,一邊微微喘着氣,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回道【安老師不是想專心鍛煉麼,現在我們不談案子,隻健身運動就行;我也是這兩天來回忙着案子,沒有時間健身;沾安老師的光,能在CBD這麼高檔的健身房,理理思路,松松筋骨也好。】
語畢歐仲霖還是閑不住地和安辰進行了一場沒有任何營養的對話。
歐仲霖:安老師,我看你這個鍛煉強度可沒成效啊,雖然這健身房卡是免費的,但既然花時間來了,還是得練出點效果不是?不如,我給你做個免費的私教,指點你幾招,如何?
安辰:歐隊長說笑了,我一介平頭老百姓,可勞動不了您屈尊降貴;再說,我這也稱不上是鍛煉吧,倒是Erik今天興緻大得很,我這個便宜VIP就被拖來鎮場子了。
歐仲霖:對了,說了半天Erik人呢?沒見着啊。
安辰:他自己跑去攀岩區試試設施了;他這個年紀的,喜歡這類刺激的高強度的運動。
歐仲霖:那安老師平時都怎麼鍛煉的,有什麼特别喜好和感興趣的項目嗎?
安老師:沒有,我不愛動,頂多就是有時間去散步和慢跑,偶爾做做輕瑜伽。
歐仲霖:哎呀,安老師,你這樣可不行啊;這個年紀上來了就是要多運動,特别是30歲之後,持續性的鍛煉才能保持身材和精力。
安辰:哼,多謝歐隊長關心,我自己的身體我了解;再說到年紀,歐隊長看起來比我大一點,注意您自己的身體就行,我還是不勞您操心了。
這樣沒有任何營養的對話又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好一陣,直到安辰把這個一體化器械上的功能都試了一遍,看看時間也鍛煉到了,覺得這周的運動分量差不多了,才給了歐仲霖一個眼神,表示可以結束走人。臨走時,安辰突然被一個健身教練上前追問,要不要試試單人私教課。其實自打安辰上跑步機上那一刻起的十五分鐘内,那位教練就一直在背後盯着他;直到神經敏感的安辰渾身不舒服地下了跑步機,換了拉力器械,那個年輕的男人,還依舊不依不饒地,時不時“碰巧”路過,眼光輕浮地上下打量着安辰,湊上來顧左右而言他地介紹各種漫天要價的課程,但言語中都是惹人不快的調笑之意。
這種行為引起安辰一腔不滿,想着以後真是不能來了,不過他沒有真正動氣,隻是甩了一個冷臉,借着和歐仲霖對話,刻意扭頭避開。而那個年輕的教練,卻是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上來就小哥哥的叫着,一邊對着安辰的動作故作親昵地指點,一邊拿着課程介紹和項目收費表格一個勁地向前湊,引得安辰急忙起身,準備避着他離開。眼看着那個年輕的私教,就要把手放上安辰的大腿,歐仲霖也是黑着臉皺眉,一把攔下,微微用力抓着那人的腕骨,一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教練,痞痞地說道【這位小兄弟,我這位朋友呢,已經有私教了,就是本人;所以用不着你來操這個閑心,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吧。就你那身材,騙騙外行人還行,别出來在專業的面前丢人現眼了。】年輕男子看着歐仲霖相當魁梧高大的身材和不善的面色語氣,還有那好像馬上就要動手湊人的氣勢,隻能吃痛地陪着笑,掙脫後連連後退幾步,灰溜溜地離開。
歐仲霖正要轉頭向安辰邀功呢,他已經不見人影,去換衣間穿回了夏日的休閑衣褲。待安辰回來,他倒是不和他們多費一句嘴,當着那位年輕教練的面兒,直接到前台的經理處,一點不客氣地點名被這位有可能是gay的男性教練給騷擾了,拿出早上剛到手的那張黑金相間的年卡VIP拍在桌面上,報出老闆娘的姓名和電話,一點不給面子地投訴,要求當下必須給個說法;在客戶經理再三賠禮道歉并且保證一定嚴肅妥善處理的前提下,安辰才頭也不回,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
歐仲霖看着安辰這一連串毫無求生欲且毫不留情面的操作,靈光一閃,這時才突然意識到,原來孔立武,也很有可能是gay,所以他在健身房可能也有類似騷擾男客戶的不良舉動,導緻被人投訴舉報,短時間内在多家健身房之間跳槽。歐仲霖當下給萌萌發了信息,讓她多留意這個方向的偵查和詢問,盡早确認具體事實情況。歐仲霖趕上一臉郁悶、氣鼓鼓的安辰,看他馬上要按下電梯的關門鍵,連忙伸手攔住電梯門,擠進電梯間。
一時間電梯間裡的氣氛十分詭異,歐仲霖倒是一點沒在意,淡淡地提示安辰,出門在外,脾氣這麼剛硬可不好,不防君子防小人,有時候不要刻意得罪小鬼,即使自己是正确的。安辰斜眼看了看歐仲霖,對他的處理态度不置可否,并不作聲,看着電梯層樓快速地停頓在44層,待門一開,頭也不回地出去了。留下歐仲霖一臉牙疼的表情,又不知今天是無意中踩了這位的哪根弦了。
歐仲霖離開健身房時分心給萌萌發短信,沒打招呼就落下了向義昭;幸好向義昭眼尖,看着歐仲霖前腳走,後腳也趕着出來。三點許,安辰,歐仲霖,向義昭三人先後進入工作室;而Erik正好傍晚有課,在健身房換洗過後,就和他們打聲招呼先行離開了。
Amy見着安辰面色不愉地進來,已經習慣了似的,換上生動的表情,用甜甜的聲音說道【安老師,别忘了等下你有個四點一刻的預約哦;就是三周前來做情感磁場淨化的溫女士,近期她覺得和老公相處地順暢多了,淨化效果很好,想要再做個情感狀态占蔔,繼續跟進加強一下。】歐仲霖今天才見識到為什麼Amy一個活潑好動的小丫頭片子,與占蔔完全是格格不入的畫風,卻能在這裡混的如魚得水;原來這個女孩子春風化雨的本事可是不小,對着小姑娘笑眯眯的表情和嬌俏的聲調,還有轉移視線的對話内容,安辰剛才那點不快,已經被吹散了,他長舒一口氣,點頭表示知道了。接着Amy又舉起手中那日式甜品店特殊包裝的吃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跟在安辰後面的兩位;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看着自己的門面都被馴服了,安辰現在真是沒有任何怒氣可言了。
安辰帶着歐,向二人進入辦公室套間;進門後,首先吸引歐仲霖目光的仍舊是辦公室右手邊的大幅藝術印刷挂畫;一段時間沒來,不知何時原先的那副印刷品已經被換成了 Hieronymus Bosch 的The Garden of Earthly Delights(塵世樂園三聯畫)。兩邊側聯裡描繪着伊甸園和煉獄的聖經故事場景,包圍着中聯以欲望,誘惑,和放縱為主題的對于人類的終極挑戰;整副畫面反射着屋内的燈光和自然光,給這間房間打上一層頗有趣味的涼意。而扭頭往左邊一看,那幾本新購入的大部頭藝術書籍已經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安辰的書桌上,等待被分門别類地擺進滿滿當當的書櫃。
不用安辰招呼,那二人已經如熟客般在茶幾兩側坐定,安辰從手邊的密封盒中拿一個迷你沱茶放入茶壺,澆上熱水,不一會兒,普洱的濃香就刺溜刺溜地鑽入每個人的鼻腔。經過一段時間的熏陶,歐仲霖從一開始的嗜咖啡如命,如今成功“進化”到也能坐下來品一品三兩盞的半發酵和全發酵茶。三人圍坐在茶幾前,歐仲霖和向義昭還沒開口,安辰就一臉了然地說道【兩位警官,這麼熱的天大老遠跑一趟,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有什麼需要我協助的,就直說了吧;這回不會又是我的什麼客戶惹了什麼麻煩官司了吧?】
歐仲霖看着杯中清澈鮮亮的茶湯和室内的倒影,口氣輕松地回道【欸,安老師,那倒不至于,也不是每次我來都是帶來壞消息吧。就是我們手上正在辦的一個案子,從死者的所有物裡找到了一張照片,上頭有幾個人,想請安老師辨認一下;不一定安老師之前有接觸過,或者認識。】安辰一臉疑惑,用懷疑的語氣問道【嗯?照片?到底是關于什麼的案子?為什麼死者手上的照片,裡面的人我有可能會認識?如果我認識,難道還不能說明此人是我的客戶嗎?】
看着安辰半眯着眼,一心投入泡茶的過程,對警方的要求似乎不怎麼在意,歐仲霖隻得解釋道【哎,還能是什麼案子,就是兩周前我們在學園區偶遇,飯後碰到的那起黎越高中人工湖女屍案呗;到現在還沒破,所以沒辦法轉到市局來了。我們已經證實了那名去世的女孩子,大概一個月前參加過你在西陵區粵港中文大搞的神秘學講座,所以才特意上門來問問。】安辰默默聽着,仍舊一臉不理解地追問道【歐隊長,這每次來參加我的講座或者課程的學生,男男女女,少說也有五、六十人吧;就算那女孩子來參加過,還是一個月前的事,你怎麼那麼肯定我會記得她呢?】
歐仲霖不急着拿出證物,繼續引導他,說道【安老師,我們這也不是空穴來風、無端猜測,閑的無事白跑一趟。我們就說,如果這個女孩子參加過你的講座和課程,課後還私下裡讓你給她占蔔過,那安老師就更可能有印象,更能認出她,是吧?】安辰也懶得和他繞口令,說道【好了,歐隊長,你不用繞彎子了。照片呢,拿出來我看看吧。你嘴上說着“如果”,其實你們已經确定了這個女孩子私下裡來找我占蔔過,不是嗎;下次直接點告訴我就行了。不過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給一個參加過我講座的女孩子做過私占,她現在去世了,那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助你們案情的地方?你們不會總覺得,每個來我這裡占蔔的人都會把她們從小到大那點好的壞的經曆遭遇,還有那點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小秘密,都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一兩個占蔔課題中,并且對我和盤托出吧?還是說,你們認為每一次每一位死者之前來找我占蔔求解的内容,都能揭露他們死亡的具體原因?】
歐仲霖見他肯松口了,才義正言辭地回道【欸,安老師,關于這個你真的不必擔心,交給我們警方來推斷就行了。我隻能說,掌握每一位死者生前的心理活動和精神狀态,也是對破案進度和偵查方向有很大影響和幫助的。如果我們案子裡的死者之前不是找上你,而是上别處去找了其他占蔔師,或者是某個心理咨詢師談論了她自身的困擾和問題,那也照樣是我們警方的調查範圍;所以安老師不必如此排斥嘛,請多多協助我們警方;你說這大熱天的,我們手裡案子壓着到處跑,也不容易呀。】安辰看着眼前的人一副正經卻滿面輕松的樣子,違和地用喪喪的語氣,說出“不容易”三個字,真是表演地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他聽後放棄似的點點頭,朝歐仲霖伸出手索要照片;見安辰沒有再推脫,一旁的向義昭連忙從平闆裡調出照片,遞給安辰,讓他看了俞佑熙遺物中,那張八個女生在某處别墅區留下的合照。歐仲霖手指慢慢滑過照片上的人臉,試探性地問道【上面這些人,安老師有看着眼熟或者認識的嘛?如果私下裡找過你,還記得占蔔的内容嘛?】
安辰無奈地白了歐仲霖一眼,心想這個條子怎麼這麼多心眼,反正你們都知道了,到底是哪個女生,什麼時候做的占蔔,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麼,還要我一個個看什麼。不過,在歐仲霖和向義昭熱切又急切地注目禮下,安辰還是收起脾氣,微微側着腦袋,仔細端詳了一陣,稍許,他點了點第一排的三個女生,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中間的這個女生和右邊的這個女生我是有印象,她們都在之前的講座過後來找我做過私人占蔔;至于左邊這個嘛,我看着有點眼熟,不過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打扮起來都差不多吧,但她肯定沒有私下單獨來找我占蔔過,估計是在講座中或課後還見過她;後排剩下五個女孩子我都沒印象,完全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