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如果它能開花的話，一定會長得很漂亮。

“您還好嗎？”

淡淡的聲音傳入耳畔，像黎明前稀薄的霧氣，若有似無。

不知何時，一道灰色的身影推開了門，腳步從遠至近。

她伸出左手，穩托着老人的手臂，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似乎在問發生了什麼。

指間的玉戒質感瑩潤，仿佛是專門為那隻手量身定做般，讓人移不開眼。

等看清來人時，格雷斯太太微微張大了眼睛，眼角皺紋也變得平直起來，聲音更是掩藏不住的喜悅。

“噢，親愛的，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她親切地握上少女的雙手，眼角帶着笑，貼心安慰她們：“用不着擔心我這副老骨頭，人年紀大了，身上小毛病自然也就多了。”

說罷，老人滿心歡喜地摟過兩個女娃娃，一路把她們帶到自己的休息室，拿出珍藏的上好茶葉招待。

*

兩杯紅茶冒着滾滾熱霧，湯色透亮，茶香四溢，格雷斯太太放下茶壺，揮手招呼女孩們坐下。

房間是普通卧室的大小，内置一張床和兩個沙發，各種稀奇古怪的藏品擺在木制架子上，品目繁多，卻意外的整潔有序。

沙發很迷你，剛好足夠容納她們兩個人。

柯融一屁股陷入沙發裡，輕車熟路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湯，随即露出驚喜的神色。

“唔——高級貨！”說完，她忍不住又仔細聞了聞。

格雷斯太太一聲悶笑，忍不住用手敲了敲她的腦門。

别看柯融長得人高馬大的，心思卻比一般人要細膩得很，平日裡總是想着法兒逗她開心。

這幾日沒了叽叽喳喳的橘丫頭，倒讓她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你這丫頭——說說，又看中店裡哪個稀奇玩意了？”

指節輕輕托着下巴，砂橘色的發絲挂在耳邊，柯融漫不經心地放下茶杯，眸色罕見的染上幾分認真。

“瞧，您又打趣我了，這次絕對是正經事，我們這一趟是專門過來取衣服的。”

聞言，格雷斯太太露出驚奇的表情，倒吸一口氣，“噢，親愛的，你們來得真不是時候。”

“哦？您這話怎講？”

柯融也不急，食指摩挲茶杯，慢吞吞地品着茶水。

“那幾件衣服我已經派人送貨上門了。”

說着，格雷斯太太臉上露出一副愁容，她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包裝得像小山似的，店裡可擺不下它們。”

“诶呀~您可真貼心。”柯融一聽，頓時喜形于色。

萬事屋和包裹運送服務公司有長期合作。正好，這下她們也不用擔憂如何把衣服運回宿舍了，還能免去一筆送貨費。

隻不過她沒能高興太久。

“等等，您剛才是說，送貨上門？送到哪兒去？”

許久沒出聲的灰毛少女眉眼一凝。

柯融一扭頭，發現身旁少女面容煞白，不禁問道：“怎麼了？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

豈止是不好，簡直快糊成鍋底了。

格雷斯太太雖然面露不解，但還是輕柔地回答了她，“當然是送到了你的宿舍呀，親愛的。”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嬴歡眉角忍不住直抽抽，天知道她多想原地表演一下什麼叫懸梁上吊，她緩了口氣，啞着嗓子問。

“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會已經到她宿舍了吧？！

格雷斯拿出随身攜帶的懷表，擡了擡老花鏡，“噢……大概在一刻鐘前，你還好嗎，親愛的？”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撫平手臂内側的雞皮疙瘩，嬴歡朝着面露憂心的二人搖了搖頭，恢複原來那副冷靜的表情，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她總不能告訴她們自己剛從那鬼地方逃出來吧？

爺爺的，今天出門前真該好好看看黃曆才對！

一想到自己回去就是活生生的羊入虎口，嬴歡整個頭皮都開始發麻，一股難言的惡心感在胃中翻湧。

“你、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格雷斯太太和柯融全都感受到了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對勁，本就發灰的臉頰這下更是覆上一層薄霜，仿佛風一吹就要散架似的。

隻見她倏地起身，灰色的眸中極為黯淡，就連眉頭也向下垂着。

她撫平衣服上的褶皺，強顔歡笑道：“沒什麼，多謝您的款待，我們就不多叨擾您休息了。”

桌上屬于少女的那杯茶一口未動，任誰都能看出來，她一點都沒把心思放在喝茶上。

格雷斯太太也跟着站起來，躊躇幾秒，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含着顫意開口。

“好孩子，無論發生什麼，這裡永遠都歡迎你們。”她看着兩個女孩，用手心撫摸她們的臉頰。

瞳孔深深顫動，嬴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小心地撫上那隻布滿褶皺的手，枯槁的指骨如軟藤般透着暖意。

老人的目光移落在少女那枚戒指上，蓦然間，帶有痕紋的眼角漸漸洇濕，閃着絲絲淚光。

她從未想到有一天會在克裡斯見到故友的女兒，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般，屬于嬴家的戒指最終又回到了嬴家人手上。

如果嬴毓那傻丫頭的在天之靈能看到這一幕，也會感到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