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梅出院這段時間去了哪裡,想起來陳遠山又有些氣:“不知道死哪裡去了,我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從小就開始教育了的,還是淨幹些丢人的醜事。”
“陳先生打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還是個小孩子,需要保護呢?”
“她不願意回家,會不會是她怕又被陳先生吊起來毆打呢?”
聞言陳遠山一拍桌子反駁:“棍棒底下出孝子!學習不好為什麼不能打?我那個時候想讀書都讀不了,她呢,送她去她還不去。
“不去讀書要幹嘛?長大了和我一起殺豬嗎?”
“老子天天殺豬賺點錢養她,她還嬌起氣來了,又不是下苦力,讀書要她錢還是要她命?老子就想不通了。”陳遠山大口大口的煙圈吐出,整間房都是刺鼻的煙味,李奕藍站在門邊不進來。
張景月和陳遠山對坐着,問:“她曾經說過不想去學校?”
“說了啊,打了兩頓,吊樹上吊了兩天就聽話了。”
“後面就沒再提過不讀書的事。”
“為什麼不想去學校,你問過嗎?”張景月再問。
“問過,她說她怕老師。”
“可是怕也得給老子讀完啊,老子天天起早貪黑為了誰,為了她啊。”
“我告訴她了,老師說什麼就是什麼,一定要聽老師的話!”
“我們農民是土,老師就是天,做農民的吃苦一輩子走不出去,做天的被人仰望,哪裡都可以去,我這輩子完了,她不能完啊,不讀書她能做什麼?她在學校,就要把老師給我當做天一樣供着,她才得老師喜歡,以後有出路,你覺得我不在理嗎?”
“我做什麼都是為了她!”
“可是她已經完了。”張景月低聲回。
她已經完了,沒了生命,也沒有所謂的未來了。
“陳先生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她,可我認為,一個沒有耐心真正去探尋孩子内心所想,内心所求,動辄打罵,以暴力發洩不滿和憤怒的人,是一個天生的自私鬼,這樣的人為人父母,也是不合格的。”張景月說完話後,站起身和李奕藍離開了。
陳遠山聞言沉默了,沉默地抽着煙,沉默地看着院子裡那棵樹。
漸漸的眼眶竟然濕潤了,他也不知自己有沒有錯,内心隐隐覺得自己有錯,但依舊倔強顫抖的擡手擦幹眼淚不承認。
紅着眼眶看到空蕩蕩的院子,恍然才發現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老話總說失而複得,可是生命的逝去又該拿什麼挽回呢?
……
一天下來,并沒有查出什麼。
兩人回家時,天色已黑。
寒風吹過竹林樹梢,搖晃中發出大片大片“沙沙沙”的聲音。林中不時有雪壓斷樹桠,呲啦墜地,仿佛有人在林間奔跑躲貓貓似的,聽起來還有些瘆人。
兩人都沒有車,隻能走路回去。小路兩旁都是竹林,搖過來晃過去的,看着陰慘慘地,張景月心裡在想事,沒怎麼說話,一個人朝前,但李奕藍卻是提着膽子跟在他身後的,前後左右的張望,神色不定。
“月月,你等等我。”李奕藍跑到和他并排。
“我怎麼感覺竹林裡都是人,有點恐怖。”
“怎麼會,都是樹影,被風吹晃的,别怕。”張景月安慰他。
誰料前方轉角處突然鑽出一個人來,刹不住車一下子就與李奕藍頭挨頭,腳碰腳的抱團摔了下去,李奕藍被壓着,當即被吓得魂飛魄散。
“啊啊啊啊啊!”他整個人被壓的呼吸不暢,驚恐的叫喚起來。
來人也被他吓了一跳,等互相拿手電筒,打過照面後才看清了,對方是誰。
突然竄出來的人是徐敏,那個胖胖的班主任老師。
“徐老師,你怎麼在這裡?”張景月将她拉起來。
“哎呦,吓死我啦!”徐敏拍着自己的胸脯,平複喘息回他們:“我在夜跑呢~”
“夜跑?!”地上的李奕藍驚魂未定,爬起來縮到張景月身邊,頭上還頂着兩顆枯草。
一米八的大高個,此時像個鹌鹑一般縮着。
“是啊,夜跑,太胖了,已經快180了,所以晚上跑跑步,減減肥。”徐敏又回問:“你們呢?怎麼大晚上不回家?在這裡遛彎呢?”
“我們正要回家。”張景月道。
寒暄幾句,他們和徐老師分别,李奕藍提醒道:“徐老師,還是注意點安全,大晚上的,這裡也沒有路燈,你還是個女孩子,一個人還是要小心些。”
徐敏擺擺手說:“沒事的,習慣了,我長這樣也沒人看得上我,安全着呢,我這一圈跑完也回去了,你們放心。”
說話間,徐敏已經揮揮手跑遠了。
第二天是梅的葬禮,張景月想去葬禮現場看看有沒有可疑的,李奕藍和他一起。
兩個人穿過林間小路來到馬路上,走了沒幾分鐘,就看見一輛警車使了過來,在他們面前熄火停下,很快就有兩個民警從車上下來
來人是任嘉,還有一位說不出名字的民警。
任嘉拿出手铐啪一下扣上李奕藍的手,說:“這位兄弟,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