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文璟的失約短信之前，Ethan正在開車去達拉斯的路上，他停在路邊緩了很久，直到确認自己能夠安全駕駛才重新上路。

本來要做的事現在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好像失去了意義，但他還是固執了一次。

回到酒吧的時候已經下午，但還沒到忙到腳不沾地的客流量高峰期，因為心事需要傾訴，所以他借用了一點Liana的時間，坐在角落的卡座，與她分享了自己和文璟的故事，希望可以從第三人稱的角度得到一點啟發。

同樣感性的Liana紅着鼻尖和眼眶，抱着盒餐巾紙抽抽嗒嗒地聽得入神。

“他還記得對我心動的感覺，卻忘記了愛産生的過程，其實我應該知足的，畢竟他也是受害者…可我是個人呐，我也有感受，我隻是”，Ethan壓着自己的肋骨說：“這裡…有點疼…”他低垂着腦袋，顔色加深的日光透過咖啡色的玻璃鋪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舊舊的，暮氣沉沉。

故事感十足的光影讓Liana仿佛身臨其境那種無奈與心酸，她問：“你們之間的遺憾并非源自于刻在彼此心底的裂痕，所以不是注定無可挽回的，明明也都還喜歡着對方，為什麼，不試試看重新開始呢？”

Ethan撐着腦袋看她，他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今天白天有那麼多次再适合确認關系不過的機會，可你絕口不提，他看起來應該是在配合你的進度，但說實話，你看起來，像在逃避，一邊期待一邊在原地徘徊”，Liana回味了一下，有了些頭緒，她看着Ethan的眼睛，問題尖銳刁鑽，“總在試探着更進一步後又縮回殼裡，你不想嗎？”

“怎麼可能？！”Ethan矢口否認。

“那你邀請他今晚去家裡做客的目的中，包括想要發生點什麼嗎？比如剖白？比如上｜床？”

Ethan搖搖頭，誠實地回答：“沒有。”

Liana滿面愁容地問：“你在顧忌什麼呢my dear? 我覺得要解決你們之間的現狀，第一步，是你需要先看清自己的内心。”（普通稱呼）

“我…”Ethan一時間“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嗯，你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Ethan停頓了一會，思考，“我害怕”，他說，“對我來說，那個過程也十分重要”，被深愛的人忘記的感覺就像是同時罹患肺病和心髒病，Ethan的胸腔裡堵塞又動｜亂，一聲歎長歎後他接着說：“我甚至常常會覺得這隻是我的幻想，我的腦袋可能也出問題了，他好像什麼都沒有變，但就是…很多都不一樣了，他，我們，這一切，讓我覺得親密，也覺得陌生。”

“你不夠信任他了。”

“我沒有！”Ethan下意識否認，皺着眉毛，臉上寫滿了拒絕，他不喜歡這個詞被用在無辜的文璟身上，卻也忽略了自己的無辜。

旁觀者清的Liana沒有跟他争論，她将眼角殘留的潮濕擦幹，鼓勵道：“好了！不要再搜腸刮肚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了，你好得很！什麼問題也沒有，聽我說Ethan，經曆了分離，哪怕是信任度真降低了也是正常的，不怪你”，客人逐漸多了起來，Liana分神與尋找她的顧客視線交彙，隔空點點頭示意自己馬上過來，她語氣遺憾地對Ethan說：“I’m sooo sorry, gotta go, duty call.”

“謝謝你和我說這些，不用管我，你先去忙吧。”

“你跟我還這麼客套做什麼？”起身離開前，Liana拍拍Ethan的肩膀總結道：“不管怎麼說，無論他是否能給予你足夠穩固的承諾，你的決定都是最最最重要的，你是否願意、是否做得到對與他未知的将來重新交出自己的信任？想好了，去做就是了，躊躇不前的，都不像你了！”

酒吧電視裡轉播着拳擊比賽，在最後一個站桌也被人占據後，嘈雜達到了頂峰，無業遊民的呐喊和打工牛馬的抱怨攪在一起，将為數不多約會情侶的濃情蜜意遮了個嚴實，Ethan拿着瓶度數不高的甜酒溜去了室外的桌子。

起初外面還有零星的客人，随着天色漸暗，溫度不再适合露天喝酒，慢慢地，就隻剩下歪斜着窩在藤椅中的Ethan一人，他點亮手機屏幕，第無數次回看中午過後發過來自己卻沒有回複的信息。

文璟難得抽出空問他在忙什麼，還提醒他如果出門的話不要穿得太少，變天了。

消息剛發過來時，他不想說話不想理人，過了那個勁之後更是不知道要怎麼回什麼時候回才比較好，當然也有一點賭氣的成分在。

時間就這麼在他看一會手機發一會呆中飛速流逝。

臨近午夜，懷着期待與不安，還有其它說不清楚的複雜情緒，Ethan終于又一次撥通了文璟的電話。

沒有開通語音留言功能的通話在一分鐘後自動斷開。

那塊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手表上，時針與分針恰好同時跳到十二整，規律的電話忙音裡錄入了一句輕似歎息去珍重無比的：生日快樂，Vincent.

酒吧門上的金屬鈴使勁晃蕩兩下，Liana背着包出來準備鎖門回家，“哎喲！你還在”，她看到藤椅上的Ethan詫異了一瞬，“我以為你早就回家了。”

在十度左右的晚風中絲毫看不出覺得冷，卻被通紅的指尖出賣的Ethan說：“想吹吹風。”

“好把自己吹感冒有借口窩在家裡偷懶嗎？”日常督促老闆勤奮的三好員工Liana走過來，本想收走Ethan的酒，結果發現瓶子已經空了，“别苦惱啦！你現在最需要的，是回去好好睡一覺！”

Ethan乖順地點點頭。

“都會好起來的，嗯？”她叮囑道：“夜深了，快回吧。”

“馬上，等下我來鎖門，你也快回家吧，路上小心。”

“那我走了啊”，看着Ethan那副喪氣樣，Liana在耳邊比了個電話手勢，不放心地多說了句：“有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領導～”

Ethan騙人的，他又回去提了瓶酒，這次度數不低，再出門時，他幹脆少走幾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之前頂多算小酌，現在，他想把自己灌醉。

和文璟待在一起的這兩天，總是他在單方面地講，明明有一籮筐的問題，卻從來不問，其中最想得到答案的是：他和文璟，真的是可以走到一起的人嗎？

經驗來看，愛不能填平他們之間的溝壑，至少他的愛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