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的船把張把總們這幾條船圍在中間,前後不是頭。有士兵被箭矢射中,往後栽倒下水,接着聽得水浪撲通撲通的聲音,濺起浪花,那水波裡裹着一波波血水。前後的箭矢亂紛紛射來。張把總耳畔直聽得哎喲的慘叫聲此起彼落。片刻之間,張把總身前身後的士兵,倒下了十之八九。多數是直接掉落水裡,也有少數一些在船上或躺或卧,身上都插着箭矢,或者透入胸脯,或者透入肩脖,有一個甚至是透入顱腦。已死的,長乎乎,未死的,慘叫不絕。張把總心裡既怒又亂,眼看的對面的船逼得近了,有長矛直挺挺地刺過來。張把總用叉朝對方一戳,不等戳中,自己隻覺得臂膊處一凜,頓時一股揪心的痛。他把心一橫,丢了叉,徑直跳下水去。這時候,那個王小角蹲在船上,他唯恐箭矢射中自己。看了自己這幾條船上,血迹斑斑,屍橫船上水下。天大的亂事,前後的船此時已經逼攏過來,把王小角們的幾條船夾在中間,橫豎動彈不得。前後的人哇呀呀怪叫着,持矛橫刀,要跳船過來捉拿他們。王小角見了不是頭,急忙把個身子一滾,滾落下水。正欲潛進水中。忽然身子一陣刺痛。原來是一把撓鈎刺來抓住了他的臂膊。王小角大驚,急待掙紮。此時,又疏忽刺入一把撓鈎,兩下捉住了王小角。王小角再也動彈不得。那些船上的人急忙伸手,抓住了王小角,把他拉上船去。王小角被放翻在船裡,撓鈎拿開了。他又要掙紮,卻哪裡來得及,早被幾隻手按住,再也動不得。為首的那個赤膊漢子喝道:“不要傷了他,我答應了曾大俠楊大俠的,要留他兄弟性命。”幾個就好生略微松了一點勁,但還是沒有松開。這時,張把總潛匿在附近的蘆葦叢裡,微微露出一點眼睛來窺探水面,恰好把眼前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聽在耳裡。
張把總帶去的這幾船人,幾乎是死傷殆盡。船上血裹屍體,慘不忍睹,水裡血泛碧波,橫豎鮮紅。那夥人跳過這些船來,把傷者死者一律踢下水去,彎腰撿了他們的兵器。操持船槳,劃着順水而去。此時,正值上午時分,一輪紅日斜照在湖面,灑下金光萬道,金光裡先泛着鮮紅,後來漸漸變成赭紅,再逐漸地淡了,似乎湖面快要恢複一片青色。水面的屍體,飄蕩了一會兒,漸漸地沉入水裡去,隻餘一些殘損的帽料衣角,在随波逐流。湖面上似乎快要恢複起初那樣的甯靜。
且說楊曾兩個在湖水寨裡,陪着唐四維喝酒,幾個喝着熏腸蒸胃的酒,吃着七葷八素的菜,說着颠三倒四的話。不覺醉倒,第二天酒醒。曾阿七最早醒來,他看見楊唐兩個還在昏睡之中,忽然警覺起來:那個胡耳朵不是逃跑了嗎?倘若他賊心不死,去引來倭寇劫寨,自己三個醉倒,手下這些水寇沒有多大力量,如何抵擋?難不成昏蒙蒙地讓倭寇生擒活捉嗎?想到這裡,不由得一陣後怕,拍了一下大腿,急忙起身,出屋來看情況。隻見外面還寂靜。此時,東方一片绯紅,看起來應該是一個晴天。雖然天色或許會放晴,到底是秋盡冬來,空氣裡浮現着一股濃濃的寒意。遠處鳥雀啼鳴,草柯裡蟲子嘶叫。看到沒有什麼意外,曾阿七方才松了一口氣,看起來那個胡耳朵平時也是自私,因為真心投靠他的人也沒有幾個,大多都是混在一起讨一口飯吃罷了。也幸好胡耳朵平時不得人心,不然自己幾個如何在這裡站得住腳?
曾阿七正站着望遠處,忽而聽得後面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回頭一瞧,原來是楊唐兩個起床出來了。正在邊走邊說話。看見了曾阿七在哪裡看什麼,楊文斌問他。曾阿七一說,楊文斌也是一陣後怕,幸好那個胡耳朵沒有及時招來倭寇,否則昨晚上自己三個隻顧喝酒取樂,渾然忘了防備敵人,真是好生大意。想到此處,也不由得暗自慶幸。唐四維恨恨地說:“倘若他真的與倭寇勾搭,我唐某人一定不會放過他。”楊曾兩個聽了,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都是半信半疑的樣子。這時,一個水寇端來三盆熱乎乎的洗臉水,招呼三個洗臉,三個開始洗臉,那熱水正合适,洗在臉上甚是爽逸。楊文斌邊洗邊說:“小角應該會帶着人來了。”曾阿七看他臉上有點不放心的神色,笑說:“也許屯裡有其他事,所以暫時來遲了一點,我們多等等也無妨。”楊文斌說:“看這些兄弟水裡功夫雖然高明,但是搏鬥本事不濟,我看抓緊時間教他們一下,好盡早應付倭寇。”曾阿七連連點頭,唐四維是極力贊成,說自己教他們習練長兵器,楊文斌則負責教他們短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