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下躺着的劉媽媽自是覺出了九娘自打早晌便有些心神不甯,現下又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裡不由得露出幾分憂色來。
不過劉媽媽這些時日裡也領會到了九娘越發的左性兒,現下瞧着九娘睡不着,也沒有立時問出口,而是心下反思了一遭。
金剪刀早前半月就拿回了如意居,姑娘時時刻刻的擱在衣袖内兜裡頭,此番必不幹剪刀的事兒。
玉哥兒同成國公府的幾位公子玩的不亦樂乎,也不曾招惹到跟前。
十娘隻是塞了些吃食,想來她家姑娘已然習以為常。
三位太太今個兒将将回梅花巷,唐先生也未來如意居教導姑娘。
托了迎喜的福,太太沒有第一時間發作她家姑娘,而太太那邊一再有事兒,如今三位太太已然回了來,想來太太不會再為着端午事兒發作她家姑娘,太太那兒,也無甚好擔心的。
莫不是五姑娘惹了姑娘不快?
可是明明今個兒她家姑娘同五姑娘有說有笑的,不曾有半點着惱。
到底是所為何事,姑娘才會睡不着。
劉媽媽尋思了半晌,終究摸不準九娘的脈絡,也便開門見山的問出了心底的疑惑與擔憂。
“姑娘所煩何事?不如說與老奴聽聽,興許老奴可以為姑娘解憂。”
黑暗之中,九娘翻正自個兒的身子,并沒有尋聲看向床下腳踏處的劉媽媽,而是仰躺在床上,睜着一雙杏仁大眼,眼裡波光閃閃,直盯着床頂那一抹幽暗。
“今個兒三位伯母回來,我竟沒有尋到空當問一問五姐姐到底同四姐姐咬耳朵時說了哪些個小話。”
劉媽媽心裡頭揣測來揣測去,竟不成想,她家姑娘竟是為此樁小事輾轉反側的睡不着。
一時覺着九娘便是性子再是不似從前,到底也還是個孩子,這不,才有此樁孩子氣似的的自個兒同自個兒鬧脾氣,鬧到現下約莫到子時了,還未睡着。
劉媽媽心裡覺着好笑,嘴角也便扯起了一抹笑意來。
“現下不早了,姑娘早些睡,明兒個卯時起來去榮養堂請安時,姑娘有的是功夫尋着五娘問一問此事,再則,便是榮養堂裡頭,姑娘覺着不便,四姑娘不是辦了賞荷宴,請帖姑娘都收了,又何愁尋不到同五姑娘說說私房話的時候。”
劉媽媽這一襲勸慰的話,直說到了九娘的心坎裡,幾乎是霎時,九娘隐在黑暗中的雙眸便好似透着月光似的泛起了點點璀璨波瀾,總算是願意合上雙眼,嘴裡歡快的應了句
“是我着相了,劉媽媽說的極是,我這便歇了。”
九娘撂下這一句後,劉媽媽特特在床榻下等了許久,再沒聽到九娘翻來覆去嘻嘻索索的聲音,也便放了心,閉上眼的那一刻,又覺着她家姑娘此番孩子氣惹人憐愛,嘴角不自覺就揚起了一抹燦爛的弧度。
夜,越來越深,便是歸巢的鳥兒都不再叽叽喳喳徒惹人厭了,但,今夜的老三房注定有許多人不平靜。
榮養堂敞廳裡頭,大太太正坐在沈老夫人的下手邊繡墩上拿帕子抹着眼淚水,幸而屋裡頭服侍的丫鬟婆子盡數被沈老夫人遣了出去,早前沈老夫人便覺出了成國公府的幾個孩子跟着大太太來了金陵,而大太太卻未曾提前寫了信告知,此間,必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因由,今晚又特特多留意了大太太幾眼,便越發覺出她按在心裡的憂慮。
所以,沈老夫人這才沒留了一心想盡孝心的二太太,反倒是單獨留了大太太說話。
此刻的沈老夫人正在翻來覆去的尋摸着大太太将才說的那些子話,面上卻不動如風,仍舊是似個彌勒佛般透出寬厚的笑意。
而大太太則越抹眼淚水越多,終究壓不住心底的苦澀心酸,進而伏在沈老夫人的膝頭痛哭起來,哪裡還有平日裡沈家老三房嫡長媳,戶部左侍郎夫人的派頭。
“母親。。。”
“元娘。。元娘她委實太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