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麼一句,劉媽媽好笑的搖了搖頭。
“哪有姨娘病了,反倒是給姨娘所出的姑娘送物什的,慣來要與誰親近些,不都是要尋個理由借口的,現下柳姨娘病重,正好給了姑娘與十姑娘再近一步的理由呢!”
歎了口氣,劉媽媽繼續好聲好氣的軟和道
“姑娘仔細想想,是也不是。”
任是劉媽媽怎般勸,無奈九娘仍舊不聽,隻固執己見道
“唐先生曾說,姐妹皆多親近些,最便宜的法子,便是慣常送些吃的玩的,又道是,家族一榮俱榮一算俱損,想來我與十娘,都是小四房的姐妹,想要同她親近些,便是不用尋摸些這個病了,那個死了的借口,合該送些東西過去的。”
劉媽媽委實料想不到,為了推脫不送柳姨娘湯藥物什,她家姑娘竟能夠說出這一連番的大道理出來,心裡頭越發覺着九娘年歲小,尚有好些孩子氣,便也就點了點頭,隧了她的意兒。
“姑娘說的極是,倒是老奴思慮不周了。”
心裡頭轉了轉,立時又笑道
“十姑娘慣愛些吃食,這送人物什,總也得送些他人喜愛的,姑娘不若送些吃食去十姑娘那兒,想來十姑娘是極歡喜的。”
這一次的九娘,總算是贊同了劉媽媽的提議,轉了轉腦袋瓜子,便也就笑點了點頭
“今個兒請安時,我瞧十娘滿臉的苦色,便是連她慣愛的雞腿兒都未吃幾口,劉媽媽不若将上次祖母給的血燕,分一半給十娘送去,一來十娘定是歡喜,二來,那血燕也是難尋的滋補之物,于十娘的身子骨兒也是大有裨益的。”
九娘與十娘的關系素來不錯,從前在女學裡,曉得她慣愛吃,便時常讓劉媽媽去大廚房使幾個大錢,做些小食,再拿了女學裡頭,以便午食時,可以同十娘一塊吃些。
不過,九娘素來笨嘴拙舌的,雖隻有十娘一個關系較為親近的玩伴,又時常私底下做些十娘喜歡的吃食,卻總也說不出口。
諸如劉媽媽常說的,也不用特意将自個兒為十娘着想的事兒告訴十娘曉得,那樣反倒是顯得功利了些,不偌繞着圈的委婉提上一嘴,顯得不那般刻意,也便讓十娘打心底裡領這份情。
甚至劉媽媽都語重心長的說了好幾個委婉又不刻意的法子,隻可惜,九娘就是不好意思。
往往九娘鼓起了所有的勇氣,盡量壓下滿身的局促與窘迫,好容易攢好了劉媽媽教的那些話,卻總是功虧一篑,望着十娘吃的那樣歡快,便也就呐呐跟着吃了,哪裡還有勇氣将那些子言語說出口。
不過好在,即便九娘未曾提半個字,十娘待她倒是比旁的姐妹親近些,這倒是使得在女學裡備受煎熬的九娘,多少有些慰藉。
現在的九娘,雖然滿眼滿心都覺着五娘頂好,卻也對十娘,總比待其他姐妹親近些,這廂,便也對十娘十分的體貼大方。
而才将還勸九娘的劉媽媽,一聽到她出手便是将一斤的血燕分一半給十娘,立時就抽着眉眼,極顯肉痛道
“姑娘的傷還未好全呢!那血燕便是有銀錢都買不來的好東西,姑娘便是待十姑娘寬厚,包個二兩給十姑娘也盡夠了。”
還不等九娘開口,想了想,劉媽媽仍舊是肉痛不已,忍不住又補了句
“依着老奴的意思,不若使幾個大錢,讓廚房做兩樣點心送去吉祥居便是,似血燕那般好東西,姑娘還是留着自個兒補身子骨兒才是頂好的。”
九娘還是頭一遭瞧見劉媽媽這番肉痛又小氣的模樣,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出來,又捂了嘴,生怕劉媽媽局促尴尬,片刻後,适才努努嘴道
“我每日食那般多的湯藥補品,傷倒是好了一半了,倒是十娘,她的眼睛下頭,都青了,一看就是沒睡好,想來柳姨娘病重,她擔心的睡也睡不好,合該吃些血燕多補補呢!”
此刻的劉媽媽倒是有種期望九娘能夠像從前那般笨嘴拙舌了,否則,也不至于辨也辨不過她,隻能拿着血燕送十娘了。
不過,到底劉媽媽肉痛的又做了最後一次掙紮
“那就包二兩血燕,再去廚房做樣小食,又是補品又是小食的,想來十姑娘是極歡喜的。”
劉媽媽說着話的功夫便風一般的小跑着出了正房敞廳的門,好似生怕遲了,血燕就盡數被九娘送完了。
而留在敞廳裡頭的九娘也好,春草也罷,兩人都是頭一遭瞧見劉媽媽倉皇而逃的滑稽模樣,不由得相視笑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