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心思泉湧之際,六姑聽到長樂伯的三個字時,先是渾身不自然的僵滞了兩息,之後便兩家绯紅的瞪了五娘一眼,這才正了正身子,又朝五娘與九娘的方向挺了挺脊背,說不盡的傲然。
“不過就是母親念及姨母隻表兄一個嫡親兒子,更沒有庶出的兄弟姐妹幫襯,自小便定下這門親事,也算是有個依靠,都是嫡親的一家子,原本就做了準的事兒,如今我與表兄都已過了七歲不同席的年歲,過個明路而已,哪裡值得特意辦了酒宴慶賀,沒得讓人覺着輕狂。”
六姑嘴裡頭雖口口聲聲說着長樂伯府隻長樂伯一個兒子獨木難支,可瞧她腰杆子挺的比誰都直,眼中的光芒比誰都狂妄,便是九娘再覺着堂堂的伯府隻長樂伯一個兒子,當真是有些門庭零落,子嗣不濟。
可是,九娘又不傻,更是多少自女學裡頭學了不少的知識,眼界也比普通人高一些,便也就曉得六姑自傲的資本來自何處了。
一來,長樂伯的母親是六姑的嫡親姨母,媳婦過好不好,便是要看婆母給媳婦幾分臉的,而六姑将來的婆母是她嫡親的姨母,想來也不會為難六姑。
僅僅是婆母這一樣,便有多少姑娘向往這樁親事了,也難怪六姑會自得。
更何況,六姑話裡話外透着,長樂伯沒有兄弟姐妹,那麼六姑将來嫁過去,便沒有妯娌,姑奶奶,大伯子小叔子的煩惱,可謂少了不少的麻煩事,便是長樂伯經年的積蓄都隻長樂伯一人獨享,可謂是财大氣粗。
一沒有婆母磋磨,二沒有陰私龉龌,三則嘛!長樂伯府,到底是京城勳貴,嫁過去便是伯夫人當家做主,也不是普通世家嫡女能夠随随便便入的了門的,也是六姑本身就是沈家嫡女,父親四老爺太爺年紀輕輕便任了揚州知府,可謂是前程似錦,又有劉氏兩嫡親姐妹的關系在,便也就有了六姑與長樂伯早早定了娃娃親這樁事。
直到這一刻,意識到六姑的的确确是結了樁好親事的九娘,這才瞧明白,六姑為何在五娘提及這樁親事時,滿身滿心都是傲然于人了。
對于親事,九娘年歲尚小,倒也沒什麼可嫉妒羨慕的,心念一轉,九娘的目光便轉到了端坐在坐墩上一派悠悠然的五娘身上。
五姐姐這是瞧出了六姑來者不善,所以故意岔開話題嗎?
九娘目光幽幽的瞧着五娘,心裡頭一時高興于五娘為自己着想,一時又不忿六姑将才出言羞辱自己。
隻是還不等九娘一會兒喜一會兒怒的臉色糾結多會兒,更不等六姑傲氣淩人片刻,五娘的嘴角越發翹的高高的,任誰瞧了,都覺着歡歡喜喜的一團和氣。
但,她再次開口的話語,卻着實激的六姑滿身的傲氣蕩然無存。
“得了這麼一門好親事,着實應該請了戲班子熱鬧熱鬧添添喜氣才好呢!六姑姑這般賢德的人,便是像今個兒端午佳節有了那麼多姐姐妹妹歡聚的好日子,六姑姑還能不忘九娘這個小侄女,之前賭彩頭時,便特意拉了九娘玩樂,這會子,更是不與聊天說地的小姐妹多樂呵樂呵,特意來了咱們這雅間裡頭同九娘說悄悄話,倘教那長樂伯曉得六姑姑如此厚待晚輩,隻怕是要樂的三年都睡不着呢!”
五娘這襲話,便是幾位年歲大的人精老夫人聽了,也隻覺得五娘一邊自賣自誇的誇贊六姑這個沈家女,一邊順道打趣打趣六姑作個樂子,也是姑侄二人一道玩樂融洽,才能如此親近。
所以,這會子雅間内的丫鬟婆子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覺着五娘待六姑也隻有誇贊之中帶了幾分打趣而已,便是六姑的大丫鬟黃鹂也不覺着有什麼異常,老三房的五娘嘛!便是這個愛說愛笑的性子。
但,丫鬟婆子不知,老夫人老太太們不知,可是六姑自己頂頂清楚,她在九娘耳邊說了些什麼,之前賭彩頭時又打的是什麼主意!
便是之前,五娘還為九娘退了個玉镯,壞了她想讓九娘背個愛占便宜的污名的謀劃。
這會子的六姑又怎麼不明白,五娘故意拿長樂伯說嘴,意圖擠兌并威脅于她。
警告她不要對九娘太過分,否則,她欺辱九娘一個小晚輩的事兒傳到長樂伯的耳朵裡,沒有她的好果子吃。
好膽!好膽!當真是好膽!
五娘憑什麼敢如此拿捏她,莫不成當真敢不顧沈家女的名聲,将自己擠兌九娘的事兒盡數告訴長樂伯,說自己不德不賢,好讓長樂伯府退了這門親事。
當真以為她沈六姑是泥捏的不成。
六姑這會子氣的直想一巴掌将五娘扇出金陵城去,可是氣歸氣,六姑卻也曉得厲害,否則,她也不會故作一團和氣,實則拿話擠兌羞辱九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