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時間,生命将從進藤光的身體裡,通過術式與靈力的引導,緩緩流向千年前的鬼魂。
安倍秀二将為佐為‘訂做’到合适的身體,而佐為必須沉眠在安倍本家,在法陣的守護下溫養魂靈、充盈力量,為真正的蘇醒做準備。
而光,為了減緩儀式帶來的副作用疼痛反應、并保證儀式的順利進行,則必須在一整年間盡量避免心情大起大落,減少大量耗神的行為——包括但不僅限于讀書和下棋。
分離和麻煩都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僅僅一年的代價,已經輕到令一人一鬼都感到不可思議。
更叫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安倍家索要的“報酬”。
“你以為我真是在做慈善嗎?”安倍秀二啧了一聲,“作為交換,我們安倍家當然也是有條件的。”
安倍家的陰陽師既不要求金錢,亦不要求名譽。對于這個已在世間存續了千年的古老玄門而言,财富取之不盡,權利更是唾手可得。醫生與陰陽師的雙重身份之下,他們追求的是某種超脫于人世之外的東西。
安倍秀二想要的,僅僅隻是在佐為重獲新生後,與現任當主安倍輝(也就是秀二的父親)對局而已。而原因呢……
“當年晴明大人的手劄中曾經提到,他在與天皇的棋師藤原氏手談一局後,茅塞頓開,有所玄悟,由之創立了七連星魂術——恐怕父親想要與您對局的原因,也正在于想要更上一層樓吧。”
言而總之,這是一舉三得,皆大歡喜。
安倍醫生在美津子面前充分發揮了其扯淡的特長,把真正的儀式用‘心髒微創手術’的名頭忽悠了過去,順便還給光安了個他聽不懂的病名,把未來一年的注意事項也跟媽媽說了個一清二楚。
林林總總地辦完各種手續,一天已經過了大半,時近日暮了。冬天天黑得早,才四五點鐘的時候,外面已經烏壓壓的一片,亮起了昏黃的路燈。美津子收拾起各種繳費單據和醫療注意事項,一想到安排在明天的手術,内心就湧起一股子強烈的不安與心酸。
她的孩子才13歲啊。心髒上動刀子,那是多傷筋動骨的大事……
可是醫生也說了,宜早不宜遲,小光的病,如果不盡快處理,發作起來可能分分鐘都是要命的。更何況,醫生說手術本身很成熟,成功率很高,小光是不會有事的。不論她的心中有多麼不安,但如果能夠讓她的女兒遠離死亡的厄運,那麼她可以不顧一切代價。
這樣想着,她的心忽得堅強起來,也安定了下來。
“别怕,小光,”她摸了摸女兒的頭發,紅着眼眶柔聲安慰,“醫生說不會有事的。微創手術,會打麻藥,睡一覺之後,醒來就好了。醒來之後,你就會沒事了。”
“媽媽……”光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眼眶有些濕,“我……”
美津子吸了吸鼻子,笑了:“好了,不說這些了。小光,來,我們回家吧,已經五點了呢。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要來醫院住上好一陣子了。媽媽還得給你收拾點東西呢。”
進藤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半晌,才忽然回過神來,驚呼出聲:“什麼?!已經五點了?!”
“诶——嗯,是已經五點十四了?”美津子遲疑着看了眼手表。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進藤光一臉欲哭無淚,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事,穿起了大衣就邁步往外跑,“媽媽,我得立刻去塔矢家一趟,晚一點會回來的!”
“???等等,小光,那麼晚了你去亮君家裡幹什麼呀!啊當心點,别跑那麼快啊,小心摔到——”
去幹什麼?
“因為——”進藤光來話都來不及說,隻留下一個慌慌張張的背影:“今天是那家夥的生日啊!”
竹筒響了一聲,清清脆脆,和式的屋子裡,大鐘敲了整整六聲,昭示着已經晚上6點。塔矢亮的目光再一次地從鐘面上離開,這才再度回到飯桌之上,神遊地撥弄着碗裡的白飯。
已經這個點了啊……
“……亮,小亮!”母親關切的聲音把他的從思緒中叫醒,瞬間令他回到現實,“在想些什麼呢?”
塔矢亮感到自己臉上微微發燙:“啊,沒什麼,隻是在想,不知道進藤那邊什麼情況。”
明子會心一笑:“我猜也是。如果這麼擔心的話,一會兒吃完飯去打個電話問問看如何?”
“進藤今天是去醫院檢查了麼?”塔矢行洋放下飯碗,沉吟道,“亮,那個孩子的身體是有哪裡不好嗎?”
塔矢亮搖搖頭,流露出擔憂之色:“其實,她這次去醫院,應當是去找她的老師佐為先生的。佐為先生的病情好像這兩天出了問題。可是進藤自己……似乎也不是很健康的樣子。之前無故暈倒過好幾次,去醫院查過,卻一直都沒有查出病因。我也有跟她說,建議她順便去醫院再問一下醫生的意見。”
塔矢行洋聞言正色蹙眉,沉吟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東京市立醫院的院長我是認識的,可以讓進藤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