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并不是唯一一個為光的缺席而擔憂的人。
不過,直到中午中場休息吃飯的時候,塔矢亮才發現這一點。
“奇怪,進藤這家夥怎麼沒來……按理來說她不可能臨時怕了的啊。”坐在橫桌對面的棕發少年一邊吃壽司,自言自語。
考前點名的時候,今天全場隻有進藤光一個人缺席,知道她沒來,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是這個語氣——
塔矢亮從書裡意外地擡起頭來,開口問道:“請問,你也認識進藤的嗎?”
對面的男生顯然也愣住了,卡了一會兒殼才答道:“是、是啊,認識是認識沒錯,你也是她的朋友?”
“嗯。”塔矢亮點點頭,微微一鞠躬,“初次見面,我是塔矢亮,是進藤的朋友。”
我知道你是塔矢亮啦……下圍棋的誰不知道你是誰啊。候考間老師點名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你了好不好?和谷在内心腹诽。但這畢竟是朋友的朋友,而且對方态度友好,自己也不可以太失禮。不過……
“果然你們是認識的啊……”和谷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幾個禮拜前就跟我說這回你會來參加考試。”
“幾個禮拜前?”
“啊,抱歉抱歉,差點忘記了。初次見面,我是和谷義高。”和谷爽快地自我介紹,“我是院生來着,和那家夥是在網上認識的。”
塔矢亮花了一會兒來消化這個消息。他的神色有些意外:“在網上認識的進藤……?”
“嗯,在網上。”和谷點點頭,繼續解釋,“進藤有在玩網絡圍棋,你知道吧?我們是下棋的時候認識的。在那之後對局了很多次,那家夥真的很強啊。她告訴我她要來參加今年的職業比賽的時候,我真的絕望得要命——一年才3個通過名額诶,她隻要來了,絕對會全勝通過的啊!誰想到她今天竟然沒有來……”
“和谷君在網上和進藤下過很多局嗎?”塔矢亮卻若有所思地問。
“是啊,下過很多局,卻怎麼下都下不赢。那家夥是什麼怪物啊?”和谷很誇張地歎了口氣,“明明是個女孩子,棋風卻完全不像。每次都在單方面吊打我啊,吊打。”
“……”塔矢亮忍不住笑起來,稍稍安心了一些。
和谷一臉不爽:“喂,你在笑什麼啊?”
“啊,沒有,”塔矢亮溫和地解釋道,“隻是,我也從來沒有赢過她而已。”
和谷十分意外。“連你也……?”
怎麼說呢,意外的有點心有戚戚焉啊。如果連塔矢亮都一局都沒赢過的話,他忽然有心理安慰了?
“嗯。”塔矢亮點點頭,有那麼一點苦笑的意思在,“一局都沒有呢。實不相瞞,她和緒方先生互先的話,能互有勝負的呢。”
“……你說的是那個緒方老師嗎?!!!!!!!!”和谷過于震驚地叫出了聲,瞬間吸引了一整個等候室所有人的目光。他紅着臉慌忙道了歉,才壓低了聲音驚恐地繼續問,“等等,這是真的嗎,進藤跟緒方老師互先?!”
塔矢亮:“是真的。有時候父親也會和進藤下,他們對局從來不用讓子的,一直是互先。雖然進藤不怎麼赢,但對象是父親的話這也正常……怎麼了,和谷君?”
“不,怎麼說呢,就是……”和谷已經因為過于震驚,表情一片空白了,“那個,進藤,真的是13歲嗎?”
塔矢亮忍不住微笑起來:“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有這個疑問呢。貨真價實的13歲,她真的是。”
那是個非常、非常不可思議的天才。
比塔矢亮認識的任何人都要才華橫溢,超越了年齡與性别的棋力,帶有秀策那飄逸輕靈的風格,卻更天馬行空。
那樣優秀的人——那樣優秀的、光芒璀璨的進藤光,如果因為健康的原因無法下棋,塔矢亮無論如何不會允許。無論是作為對手,還是朋友,他都熱切地祈禱着她的健康平安。
送走了塔矢亮,美津子又去交住院的錢,病房霎時間空落下來。
醫生這才合上手中的病例,吊兒郎當地走到進藤光的床前,一聲誇張的歎息:“總算送走你的小男朋友了——”
“——等等,誰是我的小男朋友啊?!”
“不是嗎?”醫生從口袋裡摸出一包條形橡皮糖,取了一根叼在嘴邊,“嘛,你說不是就不是吧,無所謂。你的朋友和你的媽媽一直沒走,真是令人很頭疼呢,我都沒法跟你講真正的病因,還得等上那麼久。”
進藤光一臉困惑迷茫:“為什麼要等他們不在才能說啊?”
“你問原因?”似乎有些意外似的,醫生笑了,繼而輕輕挑起刀鋒一般的眉間,“小朋友,我說你啊,真的願意讓你的母親知道你被這個高帽子鬼魂附身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