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就如流水一般,不經意間悄悄流過。進藤光保持着高頻率往塔矢家的圍棋會所跑,一來二去早就在會所裡混熟了,經常還有大叔來找他下指導棋;不過更多的時候他還是在和塔矢亮對弈、複盤、讨論,并且——像小學生一樣吵架。
“這裡不能用跳!”
“我說能就能!”
“憑什麼?!”
“這句話你剛剛已經說了三遍了!”
“不可能有三遍,我記得很清楚!”
“就是有!”
“沒有!”
諸如此類。市河小姐和會所裡的大叔們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不知何時又回到了以前的相處模式,進藤光有些納悶,不過又感到熟悉得令人安心。
深冬的天氣寒冷凍人,進藤光的感冒好像好不了了似的,去找三谷的時候還被那個毒舌的家夥嘲笑是“拉風箱”——對此,進藤光表示三谷佑輝你有本事和我下棋,我保證不虐死你。
佐為倒是相當關心他的身體,緊張得不得了,不過在進藤光再三的保證“隻是感冒真的不會死的啦!”之下,漸漸也就不再那麼一驚一乍了。來到現世已然過了一段日子,這隻千年的鬼魂已逐漸适應了千年之後的世界,而同時轉變的還有他的棋。
那是真正的秀策在現代複活,他學得那樣迅速,仿佛不知疲倦似的吸納着百年來圍棋上的變化與精華,抹去了他身上歲月的陳舊積塵,将他的棋磨得宛如寶石一般瑩然含光。
每一局棋後,佐為都變得更強。
佐為的蛻變就在進藤光的注視之下一點一點地發生,縱使他心中已然有所預料,也不禁為這變化的迅速驚歎。進藤光知道自己正親眼見證着一個傳奇的誕生,而除了不可思議之外,他更感到一種難以抑制的喜悅。
果然……佐為真的好厲害啊。
他一邊在心中如此感歎,一邊在每晚和佐為的對局中加倍地用心。
然後,某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那天進藤光放學照常跑來會所下棋,和塔矢亮對弈着一不小心就留到了很晚——好死不死那日早上媽媽還反複叮囑過他要早點回家。美津子在家中等得着急,突然想起那天自家女兒拿給自己的會所電話,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便打了一個過去。
接電話的是位年輕的小姐,似乎是服務員的樣子,聽說她是進藤光的媽媽之後就笑了,非常和善地請她稍等、這就叫小光來聽電話。
焦急的心情下美津子并未注意到對方特别親切喜愛的語氣,等到對面的光一接電話就忍不住道:“小光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早上你明明答應過我要早點回家的,你這孩子怎麼又這樣呢!”
“媽媽我——”光弱弱的。他接到電話的時候就心裡咯噔一下暗覺不妙,心中惴惴不安極了,果然一接電話就是媽媽的責備。是他自己理虧,進藤光越聽越是心虛,幾乎欲哭無淚。
對面的媽媽怒火中燒,音量大得哪怕耳朵從聽筒邊移開也很響,在本來安靜的會所裡顯得清晰異常。客人們聽到這邊的電話聲音,都好奇疑惑地向光這邊投來了目光。
“——你知不知道媽媽又多擔心!光你好歹也是個女孩子,那麼晚回家都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電話那頭十分激動,聲音裡甚至隐隐透出一絲壓抑的哭腔,進藤光頓時整個人就慌了,連忙手足無措地又是自我檢讨、又是安慰又是保證再也不這麼幹了——他向來依舊拿母親這樣的表現沒有一點辦法,又一時間笨嘴拙舌的,好一會兒才安撫好又是生氣又是擔心的美津子。
進藤光松了口氣,放下電話的時候,才發現會所裡異乎尋常的安靜。所有的人都一臉愣愣的表情盯着他看。
不,與其說是愣愣的,不如說是震驚之後至今沒能緩過神來的呆滞。
相對表現得最為鎮定的塔矢亮遲疑了一會兒,終于問道:“進藤……你原來是女孩子嗎?”
……啊,原來如此。
“唔,姑且算是吧。生理上是這樣沒錯。”進藤光随口回答,看着塔矢亮問道,“怎麼了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會所頓時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