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啦小亮,你來了啊。”市河笑眯眯地接過他的書包,“今天有點晚呢。”
“下午好,市河小姐。”塔矢亮微笑着向她乖巧地打了個招呼,“今天下午有小考,沒辦法所以拖得遲了一點。”
“對亮君來說一定很簡單吧。”市河一臉寵溺, “對了,今天有個和亮君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過來呢。”
“和我差不多大的?”塔矢亮一愣。
市河興緻勃勃地指了指會所那邊:“喏,就是那邊那個孩子。”
塔矢亮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便看見了窗邊的棋桌邊的小孩子,穿着寬松的卡通外套和褲子,有着金色的劉海和微帶着嬰兒肥的臉龐——果然是和他年輕差不多的男孩子。
“那個孩子還在自己的棋力上填了‘很強’呢。”市河興緻盎然補充道。
“是嗎。”塔矢亮依舊笑了笑,沒說什麼。
他所期待的強大,他早已不抱希望能在他的同齡人中找到。然而畢竟少年心性,他依舊好奇地走到了棋盤旁邊,去看看在圍棋會所裡罕見的同齡人下的棋。
北島先生執黑嗎?塔矢亮認識這位熟客,也曾經給對方下過幾局指導棋。他粗粗掃了一眼盤面,頓時一怔。
雖說白棋占優,但并非是一邊倒的優勢,北島先生的黑棋下得也并不差——但塔矢亮直覺地感到并非僅僅如此。從當下的盤面情況很容易看得出落子的大緻順序,從開局伊始,白棋就掌握着主動權,按理來說白方不會這樣溫和地——
在他出神思索之時,那個金色額發的少年再度伸手,落下一子。
八之九,跳。
塔矢亮猛然一震,睜大了雙眼。
——這并非最有利的一手,也并非最差的一手。然而在旁觀者的眼中,這一手的意圖卻再鮮明不過。
并非為了己方的利益,而是為了引導對方的棋路。
他難以置信地望向坐在棋桌邊少年,那個男孩子有着稚嫩的臉龐和尚顯幼小的身材,然而此刻對方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棋盤,透出一種專注的神采。
這個人确實是他的同齡人。塔矢亮再度确信。
——然而他卻在對北島先生下指導棋。
塔矢清楚北島先生的實力,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更明白白棋的壓倒性強大。從容不迫的應對,飄渺精妙的棋風,雖說落子帶着不少陳舊的風格,所用的定式和棋步現在都已很少見,然而在這古老之下,難掩的是弈者的遊刃有餘、手腕高蹈——不,應該說正如他自稱的那樣,這個人“很強”——超越了年齡與外表,塔矢亮期待已久的強大。
塔矢亮心中因隐隐的激動而戰栗起來。
他有多強?或許比自己還要——不,不能這麼早下定論。直覺模模糊糊地給了他一些提示,然而在指導棋的情況下畢竟沒法看得一清二楚。
對局。
要和這個人對局才行。
一局終了,北島投子認輸。金色額發的少年微微躬身對北島先生說了聲“謝謝指教”,無意間轉過頭,看見塔矢亮,眼睛就蓦地亮了起來。
那雙圓亮的眼眸清澈宛若琥珀,還帶着顯而易見的喜悅(大概是因為看見了同齡人?塔矢亮猜)。被這樣的眼神直直注視着,方才還滿懷震動、心念紛亂的塔矢亮心口一窒,一愣之間倒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
“要下一局嗎?”對面的少年問道;而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塔矢亮已聽見自己的回答:“好啊。”
聞言,少年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我叫進藤光,小學六年級。你呢?”
“我叫塔矢亮,”他深吸一口氣,在少年對面坐下,平下心境,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12歲,也是小學六年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