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白哉已經肯定,剛才大神神禮心娜是故意不停地和他說話,想分散他的注意力。現在她陷入了沉默,朽木白哉與她并排走着,随時盯着她,沒有一刻放松。
他們已踏進西五區,神禮心娜順手将土豆送給路邊小孩,到了西一區,眼見就要進門,她忽然伸手,拉了拉朽木白哉的袖子。
他側頭看去,見她面色極為蒼白,壓低了細眉,眼中閃動着陰雲天的暗光。
“那個,”她的示弱來得突然,眼睛緩慢眨動,一番欲言又止後小聲說,“你把我送到大神家,我會死。”
語尾的小小嗚咽聲,大凡有些恻隐之心,就要忍不住撫摸她的頭,給予安慰了。
——若不是看到她方才那些表現的話。
大神神禮心娜的母親是西梢局出身,因此大神神禮心娜的輪廓較為深邃,也不乏清秀柔美。
此時淚眼婆娑的,又多了靈動,她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指節泛白,确實是在顫抖,這沒法裝出來。
“松手,我聽你講。”他說。
“……好。”神禮心娜雙手垂在身旁,“你見過大神典博了麼?”
她竟直呼她父親的姓名。
“恩。”
“聽說大神家多了一個孩子。”
“十幾年前的事。”朽木白哉說:“一個男孩。你不知道?”
“嗯,我也才回到這裡。我小時候在這兒沒呆多久,後來才被接過來,你知道嗎?”
“有所耳聞。”
“媽媽去世,西梢局也沒有把我留下來的借口,但大神典博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尋我過來,就像現在一樣。大神家女孩沒有繼承權,他又有了男性繼承人,我于大神家不過就是一顆棋子。”由于她方才展現出的蓬勃生命力,這話更顯脆弱無力:“大神典博不是把我困在那兒讓我為他家效忠,就是把我嫁給中央四十六室的哪個老頭,鞏固大神家地位。這種生活,和死有區别麼?”
朽木白哉陷入沉默。
四大貴族偶爾聚會,大多時候隻是見個面,家主不會同時出現,交流泛泛。
大神典博容貌端正,但從言談舉止,能看出是個心思缜密深重之徒。而大神家族内部的争鬥尤多,屬于貴族糟粕的一種,朽木白哉不是沒有耳聞。
如今大神典博疾病纏身,據傳命不久矣,幼子理應繼承家主位置,但也有分家人野心勃勃。大神典博要尋長女回去,想必是希望她能支持她同母異父的弟弟。
按大神神禮心娜所說,她在家中不受喜愛,因此不願回去。也是情有可原。
朽木白哉不禁想起從前,自己也兩度抗争,卻從沒極端到說出活在朽木家與死了無區别這番話。
“你可以死神身份申請去西梢交流。”朽木白哉說。
“在真央讀書的時候我就去了,去了有七八年。”
原來是去交流,不是畢不了業?
“不習慣?”白哉問。
神禮心娜搖了搖頭,摸過立在肩頭鳥兒的鳥羽:“拜大神典博所賜,我上了西梢局的通緝名單,隻要我踏入那邊世界,無論表裡,不是被關起來就是被送到這邊,殊途同歸。”
她的話不知真假,但話中飄散着隐忍與憎意,有刻意克制的痕迹,并非虛假。隻要她所說有一分是真,自己現在便是要将羊送進虎口。
“你還不相信?”神禮心娜問:“那我再問你。若他真的是在乎我,為什麼要找你把我帶回去?就算他是四大貴族的家主,踏入流魂界就是一件那麼難的事麼……我可是他的女兒。”
她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着朽木白哉,好像他是她唯一的救星。
自己的确像是見過這雙眼睛。
“你可以進入護廷十三隊。”朽木白哉移開視線,回身前行,“我會推薦你參加入隊考試。”
“不能放我走?”
“讓你離開,大神家還會繼續找人将你帶回。”朽木白哉淡淡道:“你離開了又能去哪裡?”
“……現世。我之前一直呆在那裡。”
大神家的長女還在現世呆過,朽木白哉從沒聽說過這件事,也并未多問,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沒聽動靜,回頭看她還在原地。
“走吧。”他又說了句。
“去哪裡?”神禮心娜知道了,他絕不會讓她走。
“我家。”本來祖父就是讓他把她帶到朽木家。
“可是,”神禮心娜挪了幾步走到男人身旁,望着這離開流魂街的最後一道門,“我會給你添麻煩,說不定是不小的麻煩。”
朽木白哉:“……”
她這一路給他帶來的麻煩還不夠多不夠大?
今天可是他難得的休假。
“無妨。”朽木白哉側眸看去:“護廷十三隊正缺人手。”
對四大貴族來說,十三隊相當于保镖,最初也是貴族為治内亂,暗中扶持起的勢力,久而久之才形成了護廷十三隊。
神禮心娜剛還覺得這上級貴族連大神典博都敢違抗,不禁心生尊敬,結果隻是想将她抓去當長工。
瀞靈庭的死活與她何幹,可現在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了。
隻能,先這樣了。